祁长渊辨认着方向,听她开口,墨色的眸子转向她,“你说。”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呢。”
姜馥莹说话的声音都弱了几分,她没什麽体力了,全靠着祁长渊将她拉住,才不勉强倒下去。
“我在你眼中,就这麽……杀人如麻?”
祁长渊笑得轻缓,不见方才冷厉的模样,“想什麽呢。”
“也不是你啦,”姜馥莹咋舌:“听说书先生说,黑骑卫都这样,杀人不眨眼的。”
“那你害怕我吗?”
祁长渊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眼神垂下不知看向何处,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他开口道:“那杀人不眨眼的血腥魔头若是说,要背你走呢?”
姜馥莹怔了怔:“背我?”
“你这麽走,太慢了。天黑之前出不了这林子,咱们都活不了。”
祁长渊背过去,微微蹲身,“上来吧。”
他到了夜里看不清楚,需得在白日里出去。此时已经是正午了,两人快有一日未能饱腹,不过喝些山泉水充饥。
姜馥莹早没了力气,又被连番惊吓,步子虚浮,他都看在眼里。
“可你……”姜馥莹看着他身上的伤:“你伤得这样重。”
“上来,”他道:“前面的路不好走,你若摔跤了,我还是得背着你。”
姜馥莹争执不过,默默趴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昨夜高热,此刻体温却很低,姜馥莹垂首,用自己温热的身躯暖着他,静默不语。
这样的姿势,让她想起了去年七夕,她摔了一跤,也是这样在他的背上,被他一步一步背回去。
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夜的他盲着眼,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他敲了多少户人家的门,又吃了多少闭门羹,走了多少弯路。
雨那样大,雨披半点不顶用,她被他找到的时候,他的身子也是这样彻骨的凉。
“常渊,”她轻声道:“我重不重?”
祁长渊顿住脚步,脖颈处的线条崩得紧直,声音有些凝涩。
他缓缓迈步,将她向上托了托。
“不重,”他说:“我能一辈子都背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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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许久,姜馥莹终于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浑身酸痛,仿佛散了架一样。
洗了个热水澡,有侍女将东西送了来。
“娘子,”侍女隔着屏风,轻缓道:“世子让人送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了,娘子可要我进来伺候?”
“不必了。”
姜馥莹不习惯旁人这样毕恭毕敬地说话,也不适应被人伺候,扬声道:“你出去吧,多谢你。”
热水舒缓了身体的疲惫,她被热气蒸得有些发晕,许久才从水中站起,擦干身子,穿上了舒适合身的衣裳。
她擦着头发,看向侍女方才送来放在桌上的东西。
除了干净的衣裳,帕子,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她辨认着上头的字,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阿娘之前住宅的房契!此前被徐府的管事交给了祁长渊,如今,竟又被他送来了她手上。
她摩挲着纸面,眼眶有些发热。
门被轻轻叩响,她回过头,听得外头人声。
“姜娘子,”来人一板一眼道:“世子请您过去。”
姜馥莹深吸口气,将房契折好,开门,与那人一道去了祁长渊处。
门甫一推开,苦涩的药气便传进了鼻腔。便是姜馥莹这种闻惯了苦味的,也觉得有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