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选的,至今也不曾後悔。
疼痛极为迟缓地才传上了头顶,原是这样的疼。
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人记住些什麽。血液染红了素白的衣衫,洇开了几朵铜花,血水嘀嗒落在地面,周围的一切声音几乎都放大在耳边。
他有些无法呼吸,却强撑着站着,似乎双腿能站立于世间就足够让他宽慰。终于还是体力不支,靠在了那株粗|大的树干上。
微风摇曳,蝉声仍在作响。
模糊的双眼终于清明了一瞬,喉头漫上了令人作呕的腥甜。
急促的喘|息过後,唇角溢出丝丝血痕。他闭目,自己拔出短刀,血液喷洒一地,白皙的指节一片鲜红,带着几分滑腻。
蛊虫透过他的伤处,一点点爬了出来。顺着血液蜿蜒的方向,它一寸寸挪动着,终于落于地面。
伤口从里再一次被撕开的感觉并不好受,徐清越缓缓擡眼,面色苍白,唇角却鲜红。
祁长渊在擦拭着手上的鲜血,神情淡漠,看不出半点情绪。
目光轻微落在那蛊虫之上,眉头轻皱,瞧着很是厌恶。
徐清越忽地想说些什麽。
他想说,你知不知道她怀着你的孩子,却想着要怎麽离开你。
他想说,你有着完美的身世,光明的前途,你与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何偏要将她拉进另一个世界。
只有我,只有我。
只有我能理解她的倔强。
“母蛊如今在你的手上,”他道:“子蛊会在一个时辰内死亡。可你若是……”
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小小蛊虫,便能牵制着活生生的人无法远离另一人。永远相伴,直到白头。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正在眼前。
祁长渊低垂眼眸,视线缓缓上移,看向他。
下一瞬,玄色的皂靴碾|压在丑陋的蛊虫上,旋转方寸。
“你以为,我会与你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他笑了声:“我不会做任何勉强她的事。我要她在我身边,是因为爱。”
祁长渊擡手,保命用的金丹从袖中飞出,长指将其喂入他的口中。
徐清越怔怔看向他。
血液的流逝让他的身体快速冰冷下来,指尖也发凉,他动了动唇瓣,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忽地开口:“我想见她。”
他终于明白了他与祁长渊的不同。
同样都是源于爱。
他好像,确实是输了。
“祁长渊,”他出声:“能否……让我再见她一次。”
心脏在胸膛缓慢跳动,某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与她此生,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祁长渊回身,望向他。
“她现在不宜见血腥,也不宜动气,你知晓的。”
他语气平缓:“因为你,她时常梦魇,精神早不如从前了。我虽不会拘着她见你,却也不想她与我们的孩子因你,受到半点损伤。”
“想来徐五郎善解人意,洞察人心,能明白祁某初为人父的感受。”
徐清越忽地失力,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背脊生疼。
千年,千年。相爱之人方能相伴千年。
他和姜馥莹,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