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何处生春早
李飘蓬和王转絮并肩沉默看一株刚刚死去的白梅花树,身後是琴音泛泛,弦琴剑派功夫举世罕见,步凌云和步琴漪鲜少展露,王转絮听一段淙淙的乐声,便知道花树里有一截花树经脉正在震断。白石正汇报:“证据确凿,是公仪心爱截断了本部给少主你的转字筒。”黑湖则是向衆人解释道:“思危剑盟阵仗太大,星派加了许多公务,怨声载道。”王转絮皱眉:“怪不得我发出去的鸟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都是听风楼,闹成这样,岂不可笑?”步琴漪最後一个弦音止了:“一群杂碎。”李飘蓬上前一步道:“丹枫回信了,他们对思危剑不大有兴趣,庄主说如果可以,更想要石胡笳的项上人头。总而言之……不太配合。”步琴漪操起手边的铁扇子丢到桌子上,连琴带桌,全都发出一声巨响。王转絮飞快地瞟了眼李飘蓬,而打盹的铁肺吓得睁开了眼睛。给脸不要脸,一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正道?君子?兰天枢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肯拜兰拣那女人当爹,不过是个义子,有的是比他更正的。沧浪摆家,丹枫兰家,公仪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等着。步琴漪擡起脸,看到手下各个脸色惨白,便歉意道:“你说得很好,是我在想别的事。”李飘蓬没说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步琴漪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揽着他坐下,扇子都转不动了,王转絮道:“少主……”步琴漪难得脸红,睫毛沾染上羞愧的雪水,丰润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在他的胸前,他闭了闭眼睛:“忘了那事吧。”他错开手指,扇子让步给掌心的红盘扣,贝壳质地。薛冲的东西,落在他这里,其实也是他花的钱,让她换了那身他看不顺眼的天都弟子服,她扯了他的衣服,却崩出了一枚盘扣,掉在他手边,他藏在手缝里,藏一点红,藏一点他的耻辱教训。步琴漪几乎想缩起来,未必就是他得意忘形的错,难道她对公仪蕊还有情吗?公仪蕊是自己发的疯,他不费吹灰之力。他晃着腿,想到这里,舌尖微微发痒,让他想将这枚红盘扣抿进嘴里,含一含。李飘蓬道:“不算什麽。少主你失败不在你技…
李飘蓬和王转絮并肩沉默看一株刚刚死去的白梅花树,身後是琴音泛泛,弦琴剑派功夫举世罕见,步凌云和步琴漪鲜少展露,王转絮听一段淙淙的乐声,便知道花树里有一截花树经脉正在震断。
白石正汇报:“证据确凿,是公仪心爱截断了本部给少主你的转字筒。”
黑湖则是向衆人解释道:“思危剑盟阵仗太大,星派加了许多公务,怨声载道。”
王转絮皱眉:“怪不得我发出去的鸟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都是听风楼,闹成这样,岂不可笑?”
步琴漪最後一个弦音止了:“一群杂碎。”
李飘蓬上前一步道:“丹枫回信了,他们对思危剑不大有兴趣,庄主说如果可以,更想要石胡笳的项上人头。总而言之……不太配合。”
步琴漪操起手边的铁扇子丢到桌子上,连琴带桌,全都发出一声巨响。
王转絮飞快地瞟了眼李飘蓬,而打盹的铁肺吓得睁开了眼睛。
给脸不要脸,一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正道?君子?兰天枢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肯拜兰拣那女人当爹,不过是个义子,有的是比他更正的。沧浪摆家,丹枫兰家,公仪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等着。
步琴漪擡起脸,看到手下各个脸色惨白,便歉意道:“你说得很好,是我在想别的事。”
李飘蓬没说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步琴漪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揽着他坐下,扇子都转不动了,王转絮道:“少主……”
步琴漪难得脸红,睫毛沾染上羞愧的雪水,丰润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在他的胸前,他闭了闭眼睛:“忘了那事吧。”
他错开手指,扇子让步给掌心的红盘扣,贝壳质地。薛冲的东西,落在他这里,其实也是他花的钱,让她换了那身他看不顺眼的天都弟子服,她扯了他的衣服,却崩出了一枚盘扣,掉在他手边,他藏在手缝里,藏一点红,藏一点他的耻辱教训。
步琴漪几乎想缩起来,未必就是他得意忘形的错,难道她对公仪蕊还有情吗?公仪蕊是自己发的疯,他不费吹灰之力。他晃着腿,想到这里,舌尖微微发痒,让他想将这枚红盘扣抿进嘴里,含一含。李飘蓬道:“不算什麽。少主你失败不在你技巧不精,是冲姑娘移情别恋的缘故。”
铁胆这孩子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步琴漪转头看他,额前一缕被雪水浸润的湿发,他拨开它,“我不明白。”
步琴漪拂袖离去,铁肺铁胆面面相觑,白石黑湖悄然隐去,而院中的梅树轰然倒下,铁胆抱住铁肺叫了一声:“哎!”
薛冲昨夜听到了琴音和梅树断裂的声音,但照旧呼呼大睡。她住在步琴漪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出来的鬼宅里,窗上贴个褪色红囍字,雨打风吹褪色不知多少年,但她照样睡得极香。发了通脾气後,她反而不烦不乱了。
公仪蕊那人于她还有些意义,但不是能长相厮守的意义。对步琴漪,她则是觉得她算是恩将仇报了,但这怪不得她,谁受得了一个人总拿羽毛搔耳朵眼?步琴漪总拿话来撩拨她的心眼,那她自然会受他诱惑。那他既然来诱惑别人了,总得做好被占便宜的准备吧,可步琴漪的表情大吃一惊,他这是整哪出呢?
她朝窗上吹了口气,擦擦白雾,指尖的烫伤已不疼了,所以可以写字,写了半天写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薛字。
摆家主来得很草率,就说了一句叫她当薛家後人,具体怎麽个当方,却不说说清楚。
她身後有双眼睛眨动,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毫无声息,薛冲是凭直觉回头的,她回头看到一张极为平凡的男子面孔,成熟到了不年轻的程度。
是步琴漪。
两人之间的话都说尽了,此刻便无话可说。薛冲下床收拾东西,也没可收拾的,她就带了身份符牌和前辈的剑。来一趟天都,只悟出了她和鹤颉之间隔着几座山的差距。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想,她一定有地方能赢过鹤颉。
步琴漪看她一言不发收拾东西,她迟钝的背影猛地扎进他心里,他软了下来,扶住额头,痛苦道:“冲冲。”
薛冲回头,看到的步琴漪,是崩坏了一角的琉璃樽,他那张普通的脸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所以宽大衣袍滑落堆积在肘下,他露出的狰狞伤疤是他自己的。
步琴漪擡头,薛冲不知道多少次感慨他的眼睛真是手起刀落斩她于狐狸尾巴之下,她又能好好和他说话了。
他摊开手心:“你的盘扣。”
薛冲笨拙地寻找是哪里少了这小贝壳,步琴漪已揪住她的衣领,很耐心地给她缝了起来。
一针一线精心设计,一颦一笑艳鬼附身,针破开丝帛的声音磨得薛冲耳朵痒,她只觉自己的聊斋故事里赶路的书生,背篓里多了一具不依不饶的白骨。
步琴漪吐掉嘴里那一小截红茸,扳过她的肩膀,缓声道:“我还有事,不能时时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