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就是栾书薛家旧址。”住客栈时,穿得像正常的旅人的王转絮翻身下马,“在这歇一晚吧。”
铁胆笑着推薛冲:“快到你老家了。”薛冲和他互推:“废话这麽多。”
双雁归客栈里人不少,大堂里小二正推销杏花酒,酒客们嬉笑:“杏花才开,哪来的杏花酒,去年的陈酿?还不折些钱!”
小二急忙道:“酒越喝越醇,就如同门派越老越香。诸位可知栾书薛家?当年薛胜雪大侠发明胜雪刀,斩下赫三郎的头颅,就喝的小店的酒!”
铁胆刚点了盘花生米,就冲薛冲挤眉弄眼:“薛胜雪算个屁,风流人物,还得看咱冲冲。”薛冲点了盘拍黄瓜,便和铁胆互相吹牛道:“你是猴三郎,我喝盅杏花酒,就来斩你!”
两人胡说八道上了头,铁胆嘻嘻地抓住小二的手:“知道这位是谁吗?薛家後人!童叟无欺!”
薛冲正捂住脸,要假装不认识他,角落里那桌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她脸色大变,铁肺一把拽住铁胆,把他闷住,李飘蓬瞪了他一眼。
一个穿黛青色衣衫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薛冲见过她成千上万次,没有哪次能高高兴兴和她说句话,这是鹤引鹃的贴身侍女,巧彪。
难道鹤引鹃要参加思危剑盟?难道她就在楼上?薛冲不住猜想着,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不怕潭颜修,不怕鹤家老两口,也不怕鹤颉,但她每次想起母亲,就变成了一只刚生下来粘液未干的粉皮耗子,万千羞耻往事在心头翻滚。
巧彪的姐妹,叫作巧鸾,出了三个石子破坏她入学天都失败,薛冲连她两个一起深恶痛绝。
王转絮转过头,朝她眨眼睛:“她的妹妹被我们杀了哦。”
薛冲惊愕扬眉,王转絮无辜耸肩:“少主叫我干的。当晚李飘蓬就把她扔井里了。”
巧彪冷声道:“薛家迁址後,一个薛家人都不见了,全部归隐已十来年了,从哪冒出来你这麽个後人?”
小二打圆场道:“我们店里客人喝喝酒划划拳,吹牛扯皮,天天有,薛家後人满大街地跑。你千万别较真哈,您说您这语气,要吓到人了。”
巧彪往二楼看了眼,薛冲知道,鹤引鹃此刻就在二楼。她不想生事,毕竟她每次发火都克制不住脾气,弄出些烂摊子不好收拾。
巧彪不管小二拉架道:“先是更名改姓,後是冒充薛家後人,姑娘你步步为营,铁了心要做武林大红人啊?”
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计,正是盛放辣椒油的小盅被铁胆操起来当打人的武器:“现在看看谁是红人!”
大堂里乱作一团,铁胆又拎起一条长凳:“好稀奇,偏心小的,污蔑大的,可是丑孩子妈妈怀里嗷嗷叫,好孩子坦坦荡荡走四方!”
“这!这是怎麽回事啊?”薛冲听了这声音後背发麻,她果然看到二楼楼梯上,一位病弱美男子正款款走来,捧心蹙眉惊异道:“……颃儿?”
巧彪糊了一脸的辣椒油,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潭颜修扶住她,立刻道:“是你?”
薛冲沉默站着,铁胆手里的醋壶又蠢蠢欲动,店小二紧盯着他。
潭颜修一见大女儿,心里五味杂陈,既心虚又心急,既憋屈又无奈,他近来日子难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到四十还得再被当赘婿羞辱,什麽好话也没有,但他还得关心大女儿,便严厉问道:“怎麽不安分在天都待着?”
巧彪道:“这是好事,否则真以为她要超过二小姐了,大概是要去思危剑盟胡搅蛮缠了。”
醋壶当头浇到潭颜修脸上,薛冲立刻看铁胆,结果是王转絮砸的,她一开口就是一嘴的鸟语花香,骂得所有人面红耳赤,潭颜修大怒道:“恶妇!”
王转絮稀奇道:“你们真是神人,一个女儿超越另一个女儿,不是好事?越是这麽吵,越说明就是心虚,说不定大女儿是他们从薛家偷回来养的。”
她伶牙俐齿,撸起袖子张嘴就造谣道:“鹤引鹃年轻时不美不聪明,追求过好几个美男子都没下文,一见到潭颜修就以为好物,所以不撒手,一把年纪不害臊!还要嫉妒女儿能出人头地!”
巧彪怒不可遏,要跟王转絮拼命,王转絮怎麽会被她抓住,她骂人能让全大堂的人都羞愧低下了头。李飘蓬和薛冲没反应,薛冲习惯了,李飘蓬则是随时要打架出手的状态。
彪被潭颜修提走之前,王转絮还叉腰狂骂:“你家夫人的肠子镶金边了?二女儿爬得了,大女儿爬不了?”
薛冲当晚和王转絮同睡一床,王转絮轻松又自在:“我娘是青楼旁收租的,租客都是些稀巴烂的人。我跟她学,我可会骂人了。”
薛冲攥紧拳头:“解气!”
王转絮甜甜地贴上她肩膀:“沧浪天,我们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