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源工坊里的木柱檐梁倒的倒,毁的毁,偌大的房子塌得止馀原先的十分之一。
里头各式各样的铁器烧得过烫,还散了一地,牧荆一个不慎,手臂被个融去半大块的铁斧烫着,不至于忍不住痛,只是白瑕的肌肤上迅速肿起水泡。
其实只身来到刚被端掉的星宿堂暗桩据点,多少过于冒险,万一侍卫察觉牧荆失踪,发现牧荆的异样,就不好收拾了。
但有个疑问,牧荆若不亲自确认个清楚明白,只怕夜夜不得好眠。
那便是,戟王与星宿堂究竟有何冤仇?难得出宫一趟,不顺心顺意地享受灯会,竟有心思搅了源工坊?
当她悄无声息地来到被烧毁的源工坊时,却遇见了同样来探查的翼星。
翼星鸱鸮般阴沉的声音,落入牧荆耳里。
"尸身都烧焦了,不过要是细瞧,仍是可以看出来。他们从背脊中间下手,将皮肉切成左右两片,审问一句割下一块肉,不肯讲的,割两块肉,看是想早点解脱,还是死活不招,熬上一夜待血流干。"
翼星说的,是剥皮刑,日月堂衆多逼供的拿手好戏之一。他们的好戏,自然不只如此,尚有鸩毒,凌割,血磨等等。
琳琅满目。
牧荆闭上眼,血腥画面自动在脑中浮现。
她几乎要吐了。
往常牧荆自然见过被日月堂碎尸过的星宿堂同僚,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她从不觉得可怕。
可当幕後指使之人,是与她同床共枕,身躯交缠,温柔喂她进食的夫婿,那就全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牧荆听见戟王口中吐出"全杀"两字时,尚未觉得有什麽可怕之处。
如今想来,都是她过于天真了。她以为戟王不过是在宫外与源工坊的细作起了龃龉,自行以私刑处置掉。
其实真相早就大白,亮恍恍地摊开在牧荆的眼前,只是她不敢承认罢了。
京城里但凡有点势力的,诸如江湖组织,或是各处兵力,有能耐抄掉星宿堂据点的人,居指可数,几乎可说仅仅日月堂办的到。
而能明目张胆地在京城之中动手,却又一手遮天按下不惊动天子的,也只有日月堂有这能耐
至于日月堂之中,有权下令全杀去星宿堂细作的人,会是什麽身分?
牧荆不敢再细想。
炎夏的阳光自叠层架屋的木柱之间洒落入阴暗的空间,明明热得冒出汗,牧荆却感到一股激凌寒意自背脊上涌出。
牧荆面无表情地问:"翼星大人,这次是谁下的手?"
翼星:"是个身形看似约莫二十五来岁的女杀手,身手看起来平平无奇,下起手来竟这麽狠戾。"
牧荆猜测,翼星口中的女杀手,应当是程女官。
戟王扯淡什麽程女官玩了一夜已训斥过她,根本是谎话来着。
实际上,戟王褒扬这位得力下属都来不及了,哪舍得训斥她。
牧荆一直自认演技绝佳,戴上两张面具,将戟王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承想自己才是被蒙骗的那一个傻子。
……他才是最会演的人。
翼星瞄了眼袅袅玉立的牧荆:"源工坊被端掉,你倒是关切,不管不顾地跑来,不怕被日月堂的人逮到?"
牧荆凉凉地撇唇。
如今怕也无用了,日月堂的堂主便是她夫婿。
昨夜,他与她耳鬓厮磨之时,下属在外头杀星宿堂的人呢。
"属下身为星宿堂的暗谍,关心自家据点本是份内的事,大人何必讶异。"
翼星顿了下,睨了牧荆一眼。
"日月堂堂主是谁,你在宫中可有打听到消息?"
牧荆听此,心跳加速了下。
三皇子秦子夜便是日月堂主,这桩事实铁定要烂在她肚子里。
她得表现镇定,绝不能让任何星宿堂的人察觉,她已然知晓答案。
如今她夹在两个敌对阵营之中,两边厮杀数年,或有死伤,将来不是戟王死,就是萧震死。
就看谁比较有本事先杀了谁。
而无论哪一边倒台,牧荆都必受牵连。
如若萧震得知戟王身分,命牧荆毒了戟王,或是杀了戟王,那她可就真是夹在中间了。
毕竟,她对戟王并非完全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