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牧荆便装傻卖乖,在他耳边哄个几句哄到他浑身舒爽,此事应当便能揭过。
可谁知,竟然第一句就错了!
牧荆在心里默念十句死男人,尽力维持神情如常,半晌後,她凄凄切切切地开口。
"殿下身为妾的夫婿,被当衆斥责,妾一时担心过度自作主张,何错之有?"
戟王扬扬眉,道:"当时的情况我都盘算好了,两个船主远道而来,难道会甘心空手而归?只不过是藉此想多讨要些东西,大鸿胪那边私下再多探听着多多打点,互市协议照样达成。"
牧荆哑然:"可父王分明很气你!"
戟王撇嘴:"老头子不过是演戏,他自己也清楚这一下非砸不可,若不砸,朝廷中人便不能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届时,我要讨要筹码就更不容易了。"
听此,牧荆险些没扶额,失笑出声。
也就是说,没有意外,没有失败,父子俩搭戏台,她误入人家的场子。戟王欣然被砸,一切都在戟王的牢牢掌控之,一切都是戟王的运筹帷幄。
早知如此,牧荆何必冒着身分曝光的危险,淌这麽一趟浑水。
人家是皇子,手底下握有用不尽的人力与权力,随便点拨一下不是鸿胪寺,便是太常寺,太乐府。
上至皇後下至太子,但凡戟王需要,他们都能供应他所求,端看他讨要的理由充不充分罢了。
可牧荆什麽都没有。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合欢散,她倾尽一切豁出去救这个男人,他却怪她自做主张。
牧荆也真是要气笑,被自己气笑了。
戟王沉默片刻,深浓如墨的眼眸炽闪了下,低哑的嗓音在林子中格外清晰动听。
"阿元,我是你的夫婿,理当护你一世周全,若哪日我又蒙难,你千万不要再为了救我将自己置于险地。万般皆是命,我只愿你一世无忧,若是因为我而有损伤,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如此一来,倒是牧荆被戟王哄了一把。
她被哄得心里温温软软,哄得不想骂他死男人了。
牧荆忽然出声:"你不问我,为何突然会弹合欢散?"
戟王目带笑意:"方才在路上我想明白了,你如此聪慧,听赵玉面弹个几次,应当早会了。"
牧荆又想起什麽,伸出瑕白的玉指,没有什麽目的地在戟王脸上摸索。
摸了一阵後,她摸到他右额上方的一处血迹。
牧荆低低地问:"你疼吗?"
戟王耷拉着眼皮:"不疼。"
他握住她的手指头,在指尖上咬了一口,轻声道:"我的王妃,向来善良温柔,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坏?"
牧荆愣了下:"呃?"
戟王:"把纪瑛捆起来,关在柴房之中,装扮成她,如果不是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出错,你已经上了船,被带走了。"
牧荆额筋微抽。
木槿这都办得什麽差事,让她把纪瑛带去锦阳门,她竟把人给捆了。
牧荆正想着怎麽圆谎,却听得戟王嗓音低低地传来了句──
"都是我的错。"
牧荆微挑起眉:"为何这麽说?"
戟王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不是我在你面前数落你妹妹师微微和她生母的不是,你也不必遮遮掩掩,顶着纪瑛的名上殿。"
牧荆摇头:"我不懂?"
戟王:"我言语之中透露出对他们的轻蔑,到底令你感到难堪,你怕我心底其实是瞧不起你的,加上陆女官在殿上讥笑你的出身,你更加不敢让人知道弹琴的是戟王妃,怕我蒙羞,对吗?"
牧荆眸中裂出新月般的锐光,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
戟王顿了下,又道:"母妃家乡的神医已经到京城,明日便能进宫诊治你的眼疾。"
戟王骤然转了个话题,牧荆有些反应不及。
戟王嗓音中有些许欢快:"我等不及要让你复明。"
牧荆疑惑:"为什麽?"
戟王轻轻笑起来:"我恨不得你看见今夜当你奏曲时衆人的神情,看他们为你着迷。"
牧荆眼皮一跳。
戟王嗓音益发温柔:"阿元,你知道我有多麽为你感到骄傲吗?"
他为她感到骄傲。
霎时间,牧荆目眩神迷。
脑中浮现戟王修身颀长,倾荡磊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