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挚爱妻子面前,不讲是非对错,不讲高低尊卑,唯讲情意。
牧荆擡起眸子,道:"这与你也无干,你不要怪自己。"
戟王笑着道:"你瞧,刚才还一脸厌厌,我一认错你精神都来了,看来我要多认错才是。"
堂堂皇子把认错当成调剂王妃心情的玩笑话,牧荆也真是啼笑皆非,便那麽低低地笑出来。
眼见牧荆笑得甜美腼腆,戟王略有长茧的手指头摩娑着牧荆的脸庞,道:"笑了,最近清瘦不少,得多吃些。"
若不是赵神医提了句王妃身子一切都好唯有心绪多思多愁,否则戟王真要将王妃拎去温贵妃那边补一补。
牧荆唇角弯了下,没表示什麽。
牧荆想着,如今宫中已然多事之秋,食欲不足导致身量清减,正常不过。
自从与东海岛国进行互市以来,戟王声量赫然高升,任何一个皇子的权力上涨,势必挤压到别的皇子与派系。
牧荆便有预感,朝廷可能将出大事,而她自己自从公开演奏合欢散後,性命也岌岌可危。
可才正盘算着将黑铁琴取回,赵神医便被暗杀了,还是明目张胆地在宫中行凶。
星宿堂究竟是冲着牧荆而来,还是冲着戟王而来?
牧荆问:"殿下,你觉得星宿堂为何要夺去赵神医的性命?"
戟王是日月堂堂主,第一时间想的是星宿堂为报复日月堂而来,便道:"赵神医救人无数,不曾与人结怨。王妃若复明,最高兴的人便是我,应当是星宿堂的人不想让我日子舒爽,便杀了赵神医来恶心我。"
牧荆露出疑惑的神情,问:"殿下与星宿堂结怨?"
戟王还不想泄漏日月堂堂主的身分,便转移话题玩笑道:"说不好是王妃与星宿堂结怨了,否则怎会三番两次与他们牵扯上?"
此话一出,牧荆顿时浑身僵硬,犹若被雷劈到。
不知何起的疑心顷刻间便能转成杀机,眼前陷阱重重,一不小心踩错路便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要恶心戟王,星宿堂有的是办法。以戟王铁了心要让牧荆复明的决定,杀了赵神医,还有别的张神医,柳神医,不可能一劳永逸。
于是牧荆在戟王说完这句话後,立刻明白过来。
那人真正的用意,应当是要制造王妃与星宿堂有牵连的印象,欲激起戟王的疑心。
戟王的疑心,便是最大的杀器。
思及此,牧荆陡然觉得疲惫。
她被一个又一个谜团围绕,每每到了真相即将揭晓的时候,却总是差了一步便铩羽而归。
总是只差一步!
彷佛有个人在背後看她被耍得团团转,故意把真相拉远,再丢个谜团给她,乐此不疲地。
与这些个权贵大人物们相比,她不过是一只朝且生暮便死的朝菌,无论如何都翻不出风浪,不过是仰望世间吉光片羽,匍匐于八千岁大椿春秋之下的一个小人物。
为何竟活得这般疲累。
戟王见牧荆面色苍白,收敛了调笑的口气,安慰着道:"我说笑的,别当真,我的王妃怎麽会与星宿堂有牵扯。"
牧荆仰起颈子,大胆地问:"殿下,若哪一天你发现信任的熟人是星宿堂派来的细作,你当如何?"
戟王没怎麽思考便道:"那自然是不能留了。"
牧荆:"不能留的意思是?"
戟王含蓄地道:"若他没害人,尚且能留他性命,驱逐去边境做苦吏。但若害过人,那便万万不能留命。"
其实,无论曾不曾害过人,戟王都不会让人活着。
细作便是细作,为其主子谋利,为自身谋前程,因而今日不害人,来日也定害人,既然早晚都要杀,不如早早了结。
牧荆又问:"但若是那人有苦衷呢?"
戟王:"若只因有苦衷便来扰乱朝局,干出迷惑朝臣,欺瞒皇族的坏事,那我朝便无需律法,讲人情便可。"
牧荆:"若那人……真是被逼的?殿下可愿听他一说?"
戟王:"没什麽好讲的,错便是错,对便是对,是非不分,朝纲如何执行?秉公办事的好官们又如何看待我们这些上位者?上梁不正下梁歪,届时人人都养细作干起阴私勾当,国家岂不乱了套?"
牧荆肯定地笑着:"殿下审时度势,杀伐果断,不愧曾是开城城主。"
戟王看着她,竟是有承诺的意思:"你放心,天下神医不只赵神医,总有能恢复你目力的大夫,我一定想方设法将他们延请道宫中来。这不还有赵神医留下的几许药材,小厨房那头已经在为你煎煮了,你等会便去喝些。"
牧荆点点头。
戟王目光柔和:"那药闻起来有些苦,我让人事先备了你爱的蓼花糖,配着吃应当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