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了什麽污言秽语,袁晴的眉头瞬间拧紧,脸颊泛起恼羞成怒的红晕。虽然无名根本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但他的外貌是个地地道道丶货真价实的男性,而且还是那种帅到人神共愤的优质男性。这个认知让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他会有性欲吗,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连忙摇头驱散这个念头。
“你又感觉不到床的温暖,你不能睡床底下吗?”
话音刚落,无名真的沉入了床下,但不一会儿,他的脑袋探了上来:“你还不睡?”
一张偌大的床上孤零零地搁着一颗头颅,这景象远远望去,袁晴身为一个警察,一个唯物主义者——哦,她现在已经动摇了——看着都慎得慌。那些熬夜追更的灵异小说情节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床底蠕动的黑影丶午夜嘎吱作响的弹簧丶枕边突然加重的呼吸声。袁晴後颈的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算了,你上来睡吧。但稍微睡过去一点。”
无名嘀咕了一句“真难搞”又听话地浮了上来,然後往右边挪了挪,腾出左边的位置。
袁晴最後自我安慰一句“别跟一个灵魂一般见识”便关上灯钻进了被窝。关灯之後,四下乌漆嘛黑,袁晴看不到无名,心中顿时舒坦。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幽幽地传来一句:“你压到我脚了。”
袁晴猛然睁开眼,吓得全身僵直。
紧接着,旁边传来一阵贱兮兮的笑声:“你竟然真的吓到了!你胆子这麽小,怎麽做警察?”
袁晴这才意识到无名在耍她,“你很无聊啊!”惊恐瞬间变成愤怒。
“开个玩笑,你别这麽紧张。”
袁晴原以为无名是个听话丶乖巧丶懂事的灵魂,就今天白天一天的表现来说。没想到知鬼知面不知心,这家夥并没有看上去那麽会做灵魂。
“大晚上的开什麽地狱玩笑!”
“Sorry。”无名的语气中带着愧疚。
“好了,闭嘴,睡觉。”袁晴说完蒙头躲进被窝。
看不到无名,听不到无名,袁晴发现无名的存在感顿时小了。
大概是这一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不到十秒袁晴就坠入梦境。消毒水气味突然涌进鼻腔——十七年前的中央医院走廊在眼前展开。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六岁的袁晴蹲在地上擡头数着手术室灯箱上的飞蛾。手术室的门突然裂开一道光,穿白大褂的叔叔嘴巴一张一合,像家里坏掉的收音机发出杂音。
母亲突然坍陷的膝盖压碎了她的蝴蝶结发夹。那些总摸她头的警察叔叔们突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里,父亲的名字反复被提及。上次爸爸腿脚受伤进了医院,大家来看他的时候都带着水果和笑容,为什麽这次他们的反应不太一样?她走向母亲问道:“妈妈,爸爸呢?爸爸怎麽还不出来?”母亲将她拥入怀中:“晴晴,爸爸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袁晴怔住了。
“爸爸,你不要走!”袁晴大喊着从梦中惊醒,泪水已经濡湿枕巾。
此时是清晨五点,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袁晴看到无名正焦虑地望着她。
“你怎麽哭了?梦到什麽伤心事了?”
“我梦见了我爸爸走的时候。”袁晴坐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珠。
无名也跟着坐起身,他将手伸过来,试图帮袁晴擦眼泪,但手指穿过脸庞,什麽都摸不到。他记得当时潘阳和袁晴在公园里散步时的对话,袁晴的父亲在十七年前殉职,死于一个名叫“雨夜屠夫”的罪犯之手,罪犯至今逍遥法外。他看袁晴的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十七年前的袁晴大概五六岁,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无名不禁觉得她很可怜。
“都过去了,别伤心了,我想如果你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像他一样成为一名警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她擡手狠狠抹了把脸:“我一定要抓住雨夜屠夫。”
无名点了一下头:“这个我绝对相信。”
两个小时後,袁晴踏着公安局门口石阶上未干的露水早早抵达四大队。
她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达办公室的人,但刚入座,潘阳办公室的门就开了,潘阳从里面走出来,向袁晴打了一个招呼。紧接着,小涛丶大林和阿锋陆续从潘阳後面出来,依次跟袁晴打招呼。袁晴有些傻眼,怎麽他们都这麽早到?
潘阳仿佛能读心似的回答:“这三个人只要有案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用睡觉的。”
大林立刻补充道:“都是跟老大学的,我们都是向老大看齐。”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老大只要接到人命案就会变成铁血战士,他为了查案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所以到我们四大队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手指戳着空气划出激昂的曲线,“去年连环纵火案,他硬是靠着半包烟和……”
“行了。”潘阳及时打断,“现在人都到齐了,技术队那边验尸报告和痕迹鉴定报告都出来了,所有人都有,去会议室集合。”
大林突然挺直腰板,右手并拢两指在太阳xue旁夸张地一划,活像上世纪警匪片里的做派。他油光发亮的背头随着这个浮夸的敬礼动作甩出几滴发胶,皮鞋在地板上转出个滑稽的半圆,抢在所有人前面冲向了会议室。走廊里还回荡着他故作低沉的“Yes,sir!”,活脱脱像是从油腻中年男子图鉴里走出来的样板。
技术队在房车里搜集到许多不同的指纹,由于房车是公司财産,上面留有员工的指纹很正常,所以无法从指纹锁定凶手。技术队又彻底搜查了整辆房车,但都没找到死者的手机,所以有理由怀疑手机可能被凶手拿走了。验尸报告里的内容和袁晴当时观察尸体得出的结论差不多,唯独多出一条,法医在郑小曼下体内发现了男性精ye。但郑小曼下体并无撕裂伤痕,所以法医推测与郑小曼发生性关系的男人不是强迫执行。这就证实了昨天那两个塑料闺蜜的证词,郑小曼有个神秘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