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澹台吟离开,巫马逢夭心事重重。
殊拂檐大致猜到他要说什麽,无非是关于妹妹,又或是溪折。
在这世上,能困住他巫马逢夭的,也就只有至亲至爱了。
“巫马公子有事不妨直说。”殊拂檐抿了口茶,给了个眼神暗示巫马逢夭,有事尽管说。
巫马逢夭思索再三,决心还是说出来。
“求殊公子庇护阿吟,给她一处安身之所。”巫马逢夭即将离开上京,剿匪一去,不知有没有命回,唯一放心不下的,当属妹妹澹台吟。
殊拂檐盯着茶盏里剩下的水微微失神。
“你说要我护她?你岂会不知,要害她的人,亦是我。”殊拂檐敲了敲桌面,提醒巫马逢夭,他才是给澹台吟下毒的人。
巫马逢夭咬了咬唇,紧握茶盏,仰着脖子一口饮尽。
“不。”巫马逢夭笃定,“你不会害她,殊公子心地善良,不屑于加害阿吟。”
一句心地善良,殊拂檐脸上浮现出苍凉的笑,他握着茶盏的手暗自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勾线出纹路,凸起的条条线线在皮肤表面显得格外狰狞。
“善良?巫马公子误会了。”殊拂檐的思绪恍然间回到了初入上京的那一年。
他透过茶水的明面,看见了苦笑的自己,“殊某在上京的这些年,什麽话都听过。为了在上京立足,游走各方势力只为贪图一隅安逸,因而常常被人诟病为人狡诈,心狠手辣,这样的我,善良?”
关于殊拂檐的事迹,在昨日时,他听溪折说起过一些。
巫马逢夭把桌上没吃的桃花酥移向殊拂檐面前,会心一笑,“在我心中,殊公子是好人。”
每个人对好人的定义都不同,饶是殊拂檐料事如神,他也不知为何巫马逢夭过分相信他。
毕竟助萧翊抓他,也有殊拂檐一份功劳。
“殊公子不用疑心,阿折认为你好,我自是同他一致。”巫马逢夭手支撑着头,看向窗外,外面还在下雨,春雨绵绵,看着看着他倒是犯起了春困,想睡上一觉。
有了巫马逢夭这话,殊拂檐心底漫过一丝寂寥,那点虚无缥缈的希冀被打破,沉寂的心冰封万里。
“溪折与我相识已久,看谁都觉好,巫马公子见笑了。”殊拂檐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唇边浅尝一口,“味道不错。”
宁静的日子,与友人闲聊。闲暇阅墨,雨中对弈,再好不过。
只是可惜了,他即将离开,享受不到此等乐趣了。
“我说你好,还有另一原因。”巫马逢夭坐直身子,卖起关子。
“是何原因?”殊拂檐问道。
“你给阿吟下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强健体魄的灵药。”巫马逢夭板正脸色,目光沉静而深邃。
“若不是我游走中原多年,与各种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打交道,怕是难以发现端倪。你给我下断肠毒药,是因我设计谋害萧翊。但你并未给阿吟下毒,却说谎欺瞒她,所为是何我不知,也不想追究,只愿往後的日子里,你能庇护她一二。”
临走前,巫马逢夭不想妹妹再受奸人迫害,身陷囹圄。
沉默片刻,殊拂檐拂着袖子,哼笑一声。
对着巫马逢夭鼓掌,赞许道:“此事除了我,无人知晓。巫马公子玲珑心思,一眼就可破了迷雾,当真慧眼,不可小觑。”
巫马逢夭抿着唇,不欲顺着他的话接下夸奖,“并非我慧眼,而是此药,我也曾服过。”
殊拂檐一怔,害怕萧翊亡魂的事被人知晓,他的眼神转而变得危险,身子朝前倾去,话声低沉:“此药,你从何得来?”
他给澹台吟服下的药丸名为生灵丹,将死之人服下,有二分之一的机率起死回生。老者服下,可延年益寿,普通人服下,可保体魄强健,不受风邪入体。
他留着这药,就是想着有一日能发挥最大用处,自己患病,讳疾忌医,有了灵药,也不曾服用。
到了澹台吟这里,为了扳倒晋安王,殊拂檐煞费苦心。
巫马逢夭取下腰间一枚玉佩,放于桌上,“当年路过塞外边疆,曾经有幸得到一位神医救命,生灵丹就是他给我的。”
玉佩色呈月牙白,淡淡琉璃蓝,双鱼样式,坠子底部刻着一个徐字。
殊拂檐仔细端详玉佩,徐徐问道:“他是谁?”
“徐钰,人称鬼手神医。边塞传闻他是神仙下凡,妙手回春,能把死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在他手里起死回生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听说他行踪不定,见过他真容的人没几个。”
边塞传闻。
殊拂檐摩挲指尖笑了笑,世上怎会有如此厉害之人,天赋异禀,必然殒命。既是传闻,不可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