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逝去,可他的心里草长莺飞。
“江既皑啊——”他小声喊他。
“对不起。”他道歉。
江既皑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沉默着等他接下来的解释。
“我为我一直以来的莽撞向你道歉。”他是真心的,想再次恳求他的原谅。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和他做朋友,想和他接触,想和他建立一段“不止邻居”的情谊,他万分後悔和他産生冲突。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如果是秋月湖在,他肯定要说:我们般般啊,从来真心认错不敢直视对方,看着真可怜。
看着真可怜——江既皑也这样想。
秋月白挺烦人的,但幸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其实不需要秋月白的道歉,妈妈从小就教育他知恩图报,他最听妈妈的话了。
“没关系,你帮我了不少,抵了。”他当然会原谅他。
既然如此……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江既皑愣了一下:“什麽?”
秋月白有些扭捏:“就,普通朋友啊,互相帮助什麽的。”
新鲜词汇。江既皑很少用过“朋友”这个词,他情感匮乏,恐怕承受不起。
他想说不好意思,想说他没时间交朋友,想说他很忙,可是环顾四周,这里不是家,他没有忙的必要了。
至于朋友。
妈妈一直羡慕别人的孩子有朋友。住在筒子楼的时候,楼上楼下有年龄相仿的孩子,每天早上都能听见相伴上学的呼喊声,每个傍晚都能看见他们在楼下奔跑的影子,这个时候他妈就会放下锅铲,趴在窗口看。
她那个时候在想什麽?是在心疼她儿子的童年并不快乐,还是在幻想他的将来可能也会那样充满欢笑?是在短暂逃避疾病和生活的压力,还是在渴望天老爷也给她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有没有在能喘息的一瞬间里,想到过自己?她有没有在阳光能够透进屋子里的那几十分钟里後悔过?她有没有在两个儿子都没有注意她的时候想过放弃?
她只有一米六。
再过两天,是她的忌日。
也是他哥的。
他最好是能拥有一个朋友,否则就没有好消息可以带给他们了。
见江既皑不回话,秋月白想再说些什麽,看过去却下意识闭嘴——
他怎麽了?为什麽要露出那种表情?就是那种,经常会在孩子身上见到的,大人们称之为“委屈”的表情。
得到一个朋友,会让他觉得委屈吗?
“江既皑?有什麽我能帮你的吗?”
他有很多朋友,他真的真的非常擅长当一个合格的朋友。
江既皑不知道自己露出多麽荒谬的神态,他觉得喉头发紧,他预感自己马上就要开始发抖了——但他忍住了。
“没有,谢谢,我自己可以。”他释放出足够的善意,来掩盖他的情绪,“我不需要这种关系。”
他自己当然可以,他是大人了。
他不需要秋月白来当他的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