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皑能忽略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当然也能无视他指手画脚的越距。
秋月白刚才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这才看见他的塑料袋里都装了些什麽:袋装的雪花膏丶打折的药皂丶两根火腿肠以及一大瓶看起来就廉价的不知名洗发水。
他这是干啥呢?为什麽要用这些东西?
秋月白在震惊于江舜的儿子居然用这种洗漱用品的同时,也讶异于着小超市真是卧虎藏龙,连姥姥辈的东西也有。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雪花膏和药皂绝对不是他姥姥用的上海産的。
“江既皑?这些用了不好吧?成分表你看了吗?”他说着就要上手去拿对方手上的塑料袋,结果被江既皑躲过了。
“管好你自己。”他是这样说的。
秋月白跟着他到了收银台,依旧是那个老板,笑眯眯的。
“帅哥,一共二十二块二,抹个零,二十二。”
雪花膏一袋四毛钱,他买了八袋,药皂三块钱,火腿肠一根一块钱,洗发水一大瓶六百三十毫升十四块钱。
江既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零钱放在桌子上,认真挑选几张挪出去,再把剩下的收了回去。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剩下的纸币里面额最大的是五十。
秋月白突然想起江既皑说自己穷,他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穷。
穷成这样,江舜不管管?不是说认祖归宗吗?
他不动声色,没有再提起落魄的少爷用廉价洗漱用品的事,江既皑这边当然也没有丝毫在意,他确实不怎麽觉得被别人窥见自己的囊中羞涩是一件多尴尬的事情。
如果不是秋月白拎着一大袋子标志着大型连锁超市的“礼物”站在他家门口的话,他恐怕真的就不在意了。
“别让我说第四遍,带上你的东西滚蛋。”
算上这一遍,江既皑已经说了三次了,此刻他明显愠怒,口气都比平时生硬不少。
但秋月白依旧固执地扒拉着他的门框不松手,仿佛看不见对方阴沉得仿佛要大开杀戒的脸色。
他第三次说出那个蹩脚的理由:“买多了嘛,我自己用不完的。”
他丝毫意识不到这个借口有多麽拙劣,他自认为就算江既皑心知肚明,也应当感念他的好心,有个成语是怎麽说的来着?
雪中送炭。
万一将来江既皑继承家産了,就凭他今日的壮举,也能拉个人情不是?
他如此想,画蛇添足又加上一句:“别不好意思,你不用我扔外头别人也是用不是?”
瞧瞧,多会说话的小少爷啊。
江既皑只觉得一股子无名火窜上脑门子,但他偏偏越生气越冷静,只是语气越发冷淡,说出看来的话也丝毫不留馀地:“既然你这麽好心,那最好记一下我还需要什麽。我看洗漱用品你买的差不多了,厨房里的油盐酱醋也来点吧。我还想换一套新床单,天越来越热了,得要缎面的,如果你有心的话给我买个空调也不是不行。另外我的颜料也快没有了,希望你也给点支持。”
“暂时就这麽多,等有需要了再告诉你。”江既皑没有多馀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你是希望我直接提出来,还是通过什麽隐晦的方式表达我的需求?”
秋月白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不识好歹,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狮子大开口。
“我又不是你爹,找我干什麽?”
江既皑觉得好笑的是,这个人只要一张嘴,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怪巧的。
“你想要就去找你爹啊,你爹肯定双手奉上。”
提到他爹,江既皑心里突然生出了厌恶,他不仅不愿意再跟秋月白说一句话,甚至不想再去看他那副面孔。
于是他也不管秋月白的手还搭在他的门框上,毫不犹豫地就关上门。
木质的门狠狠挤压着他的手,措不及防间手背上传来一阵钝痛,混杂着热辣辣的刺疼。多少年的门了,边缘有些木刺很正常。
秋月白条件反射抽出手来,对面趁机赶紧把门关上,就好像他是什麽病毒。
“你他妈的——”他下意识地就要口吐芬芳。
“嘭——”
里面门上突然被人砸了一下,声音很大,木门被砸得晃动了两下,一听就是带着怒气。
秋月白愣愣地看着斑驳的门上被震下来两片红漆,摇摇摆摆碎在地上成了八瓣。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耳朵竖得高高的,但却没听见什麽声音,他当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敲门,怕江既皑给他打死。
磨磨蹭蹭的,他又带着他的“礼物”回到了304。
坐在沙发上,他也突然生气起来,嘴里不停念叨什麽,若是仔细听的话,皆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脏到路过的狗都要去闻一闻是不是屎的程度。
不过他也不是什麽完全没有文化的人啦,什麽“好心当作驴肝肺”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呀,“狗咬吕洞宾”呀,“狼心狗肺”呀,信手拈来。
四句话三条狗,处于文化人底层罢了。
等他骂完,困意占领了高地,往床上一趴就要昏睡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用脸蹭了蹭床单,心想搁这儿老子还没用上缎面的,你等下辈子吧!
【作者有话说】
他只是一个讨厌的没有边界感的邻居,骂他,不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