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问您宫规——”乐妓咬着银牙把话重复一遍。
一旁的双凤龙首紫檀香炉里徐徐吹出一小簇飞灰,溅在她的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她又悄悄瞥了一眼,不敢擡头,见那素色提花直裳像是男子的装束,心生爱羡。
自先帝长治年起,京都贵女闺秀皆好扮作男人,游山水,兴诗社,刊词话。
而贱籍的女孩儿是不许这样出格的。
“还不回麽!娘娘要课大字了。”
乐妓猛然回神,头死死磕在砖上。
人家讲陛下性暴戾,嗜杀无辜,君恩自不奢求,只是这样回去,恐怕难逃一死。
方嬷嬷看惯了活着的死人,横竖与长乐宫无干系,拽扯着她的手奋力逐她出去。
乐妓磕磕绊绊跨过门槛,浑身已然瘫软,待方嬷嬷松开双手桎梏,当即扑通一声跌坐在廊下。
“你回罢。”
“不。我……”她悄悄擡头,两行清泪簌簌而下,“嬷嬷,您救救我。我丶奴婢十四岁,还没活够。”
方嬷嬷嘿然一笑,“谁嫌命长呢?你出了这道门,约莫是一个死;留在这——却也活不长。”
乐妓这才发觉长乐宫里的人少的可怜,她以为了不得的方嬷嬷,竟是皇後身边唯一的婢女。
“快走,休得胡搅蛮缠!”
乐妓不肯走,与嬷嬷拉扯之际,听见殿内一道清脆的声音。
那枚方嬷嬷刚上呈的玉佩已碎作齑粉,一地莹绿色。
“哼哼,你看罢。”方嬷嬷甩开她,进殿问道:“娘娘,什麽事?”
乐妓趔趄着爬起来,扶着廊柱往外走。
侍卫眼观鼻鼻观心,稍稍侧身让她。
“嗳,那个弹琵琶的小鬼,你回来。娘娘有封信叫你转交。”
“——奴婢万谢皇後娘娘救命之恩!来世必衔草环以报答!”
“在娘娘这儿唱什麽曲子呢。”方嬷嬷嘀咕几句,“不过丶你能找到陛下麽?陛下一两个月才来後宫一次……唉,那也不是你我能冲撞的时候。你的小命可等不了这麽久。”
乐妓巴巴地望着方嬷嬷手里的信笺,但见字迹庄肃厚重,便是文翰墨客也未必写得出如此大气,心生向往,高声答道:“找得到的。陛下今天在南武坊。陛下说他彻夜批折子,累了。”
站在窗前练字的身影晃了一晃。
乐妓规规矩矩收回视线,跪地叩拜,起身提着裙角跑了。
陛下为什麽不来长乐宫呢?
皇後娘娘不但写一手好魏碑,长得也高挑,到底是赵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也……
难道娘娘长得很难看麽。
不至于罢。
她如何也想不到皇後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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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or避雷:攻平时不女装,唯一一次破例是陛下出卖美色(x)求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