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算什麽东西。
他想当皇帝。
他不想再过被人摆布的人生——相反,他要敲碎所有试图破坏他的次品,哪怕弑父——
变数是皇後身边的心腹素娥嬷嬷冒死谏言对文宗讲了一个秘密:
太子瑛是宫宴时皇後与一外臣淫乱野合所生。
文宗那一晚怎麽想的,没人知道,他罢朝三日,再上朝时头发白了许多。
傅润即位後才明白,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流言蜚语,其实可能是皇帝授意默许如此而已。
渐渐流传出文宗大醉大恸的消息,说当今圣上极深情,抱着姚皇贵妃的画像哭了一宿,迁怒抄了去送东西的素娥嬷嬷的家,株连数十人,全然不顾皇後颜面。
宫内一时人心惶惶,纷纷夹着尾巴做人。
“姚娘娘的冥寿到了。去年陛下政务繁忙,所以没有办嘛,你们看今年,啧啧,这架势。”
“哦哦,原来如此。陛下一往情深!小林妃这几年还不是照着姚娘娘的打扮才分得宠爱。”
“……”
是文宗亲手教会他真正的长子什麽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什麽又叫无情最是帝王家。
先前一直压着的《太子东都募兵谋反卷宗》被文宗扔到傅瑛脚边,他冷声问:
“你有何解释?”
傅瑛待文宗素有孺慕之情,闻言微怔,瞥了一眼地面,不卑不亢答道:
“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这是很正确的态度。
因为丶因为东都的兵马就是文宗授意元勉帮忙筹备的。
文宗自知身体已被丹药掏空,担心哪天突然驾崩留了个烂摊子给太子,不如先拨一些人让太子练练手,好歹他还能指点丶纠正一二,这点点“逆贼”根本翻不出他的手心。
文宗心口疼,一眼都不愿再看这个仔细想想的确和自己长得完全不像的孽种,提剑冲下玉阶,在太监宫女们惊讶的注视中到底忍住了,呻吟道:“传旨诏元勉丶李季臣丶陶先……入宫。”
傅瑛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父皇——”
文宗勃然大怒,“如今只有君臣,哪来的父子!来人,将太……他带下去。可恶!荒谬!”
姚述在山海关得知皇帝废了太子的时候,傅润刚出手救了江修夔身陷囹圄的嫡孙。
江修夔为还恩而出仕,一面发现二皇子竟通晓帝王之术,一面奇怪为何文宗看不见这个儿子。
傅润对此冷笑连连。
皇帝的心思,只有当皇帝的人才明白。
文宗人到中年已然心力憔悴,精心培养的太子是个孽种,其馀诸子不是年幼就是愚笨要麽生母家世太低,他没有办法从头来过,少不得在现成的几个年长的皇子里挑选一位储君。
次子润绝不是文宗想要的人选。
他甚至下意识越过这个实际上是他的嫡长子的儿子,一再忽视其存在。
文宗不敢想象:假如当年就知道徐氏的勾当,立姚妃为後,那……那一切都不是这样啊。
可是他永不後悔。
做错了,就错了吧。身为天子,辜负一些人是必然的。
何况……他将姚妃的死因记在傅润头上,认为这是不肖子克父母的恶兆,反而愈发厌恶傅润。
如果没有这个在大旱之时伴随天雨出生的儿子,如果这个儿子没有在抓阄时抓了传国玉玺,如果丶如果……他一错再错,到底良心饱受折磨——他也不会如此悔恨羞恼罢!
一个天生该由他传授治国之道丶继承他的皇位的儿子,被他亲手养废了。
文宗稍稍失神,提笔划去“润”字,在“璨”字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朱圈。
……
三年里,傅润是捡弟弟们不要的差事一件件办好了,方一步步强迫文宗看见他的脸。
文宗病重,一颗冷心渐柔软,有一回夜里诏傅润入殿对弈。
“唔丶你上月去了山西?”
“是。”傅润装作仰慕父亲的模样,几次悄悄地打量文宗。
文宗见状低叹一声,“孤对不住你,是不是?”
傅润按捏手腕,掩下无尽冷意,微笑道:“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幼时顽劣,每次被阿璨捉弄不敢做声,一来想的是儿臣毕竟年长,当以身作则,二来……儿臣听母妃讲,父皇年少时也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