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吃醋
赵彗之朝守在马车外的飞玄颔首,顶着表哥表弟好奇的目光掀帘子进来,正面挨了一扇子。
傅润单手撑着下巴借光翻阅元人笔记,问:“你在家闲得慌是不是,无事可做?”
赵彗之弯腰捡折扇,因车内地方局促,便就这麽半蹲着和傅润说话:“……吃醋了?”
傅润一噎,倒拿的《南村辍耕录》意外从手中滑落,没好气地刺他:
“吃醋?孤同你不过是认识,你爱去哪,去就是了,宫里还不缺你一个暖床的。”
“……”赵彗之捡起折扇和笔记,黑眸漆幽,瞥了傅润浅青色竹叶纹的外衫两眼,起身退出去。
傅润迟迟不见赵彗之回头,以为自己说得太过火,偏又拉不下脸解释挽回,“飞玄——”
赵彗之解决了不知实情的表哥表弟,左臂搭着刚脱下的褂子,俯身钻进马车,“陛下是喊他?”
“没什麽。”傅润闻见赵彗之身上一股甜腻的脂粉味,便把身侧的小紫檀木案几移至腿前。
他总不能说他是提前出宫赴约见他的皇後的。
更不能说他为此削减随从人数,又特地“屈尊”乘坐寻常官宦人家使用的灰顶马车。
加上案几,车内愈发逼仄,细碎的阳光透过车窗三角楞格一扇扇洒在傅润的双手和大腿上。
他不知道他最近是怎麽了。
宫里发生什麽事,好的坏的,或者无事发生,他都想着和赵彗之聊一聊,排遣不平之气。
他想见他。
……好奇怪。
不就是互相纾解以致擦枪走火丶被剥了衣裳这样那样乱七八糟地弄了将近一整晚麽。
他在苏州的时候还不觉得,回到京都後突然格外在意赵彗之的动向,时常心神不定。
不能闲下来。批折子丶上朝丶召见大臣命妇丶询问史馆或天书阁的进度丶听博士讲学……
一旦闲下来,他——
他总想着见他。
帝王一生一次的动心,就这麽一头栽进大将军和先帝专门为他挖掘的最不该心动的深坑里。
九个时辰过去了,可恶。
他仍清晰地记得昨夜赵彗之抱他上马时在他的颈侧轻轻地啄了一口。
这算什麽啊。他凭什麽要记得。
傅润坐立难安,擡手用手背摸了摸隐隐发热的脖颈,终于绷不住冷脸,高声道:
“飞玄,走,去瑞其坊。”
马车一阵前後摇晃。
赵彗之将近九尺的个子,紧贴着车门,眼底闪过无奈,刚要开口,便收到怒目,轻咳一声。
少年若有似无的叹息混杂着暖洋洋的热气,不讲道理地落在傅润的眼睫上。
他伸手要回扇子,想了想,干巴巴地说:
“孤只是路过此地。飞玄先看见你了,因你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很容易辨认。”
赵彗之:“那是吃饭时宗显表哥劝酒,府里丫鬟失手泼脏了我的袖子,在国公府临时换的。”
傅润看向挂在赵彗之臂弯的金红蝴蝶褂子,脸一臊,“哦。孤知道。宗显从小爱穿这些。”
他仿佛生怕赵彗之不多想似的,画蛇添足地强调道:
“我只是喊你一声罢了。你随他们听曲去。我听万鼎说我做皇子时的府邸新修葺了,去瞧瞧。”
赵彗之见美人嘴硬,只觉得可爱,心软得一塌糊涂,俯身熟练地为美人顺毛:
“听曲常有,陛下的潜邸岂常许外人一观。求陛下开恩也带臣去瞧瞧。”
傅润垂眸,搁在小几上的十指白皙如脂玉,细密的睫毛被阳光照得几近金色,“嗯哼,准了。”
木轮轱辘轱辘地响,车外的喧哗声和烟火气渐渐隐匿行踪。
瑞其坊从前是偏僻的官巷,“鸡犬升天”,如今有禁军把守,方圆十里没有平民敢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