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陛下,”赵坼高举玉牌,“臣以为李相所言甚是,陛下二十有二,该选秀女了。”
傅润嗯了一声。
殿内刹那间寂静得针落可闻。
赵坼没想到文臣们吵吵嚷嚷大半年的事就这麽被自己随口一句劝敲定了章程,不免得意。
老子毕竟是傅润的岳丈,看来这小子还是很看重他赵家的嘛。
傅润想的完全不是选秀女,而是……倘若老国师确有预见未来的真本事,那麽临终之际所谓“我朝有继”的实际意思……
意思不就是赵彗之会为他生下太子麽!
原来如此!譬如那夜他为何闯入长乐宫,夜里身体又为何丶咳丶起反应。
总不能纯粹是因缘巧合。
傅润愈想愈觉得可信,退朝前再三望向手长脚长的赵坼,不由为暂时没影的儿子的相貌担忧。
唔,不行,果然还是要早早地去瞧皇後的长相,一步步做足准备。
个子高倒是其次,他的儿子自当挺拔俊秀如松柏。
可万一和外祖父老赵长得有九丶十分相像……
傅润眉头紧锁,呼吸一滞,竟把退朝後留李相商议川蜀廉访使人选的事忘了。
*
京都有一百三十五万人口,寻常人从东门徒步走到西门,约要打尖住店两日才行。
白日行人如织,车马奔驰,两列行道防风树夹杂紫薇,郁郁葱葱。
外邦商人牵着骆驼吆喝胡椒,同行的胡女袒胸露臂丶解开面纱翻身下马索买两盒桃花胭脂。
东丶西丶北三市与城外海子(湖泊)码头最为拥挤,白帆如云,红巾似火,四海百川汇聚于此。
忽有一队禁卒驱鞭叫喝,为首骑一匹枣红马的副都侍卫元霄济手捧黄绢谕令往京兆衙门去。
老百姓们好奇,纷纷跟上,那挑扁担入城卖莴苣的农妇则怯怯地躲在人群末梢张望。
春闱方歇,有公车不第的举子滞留京都不愿归乡,欣欣然倚榜站定,念读与衆人听:
“诏曰:陛下承天御极,以孝为本,欲得贤淑之女绵延子嗣,各省各路凡体貌端正丶家世清白丶年十五至十八女孩儿,令有司选荐,报五代血亲干系与中枢丶行台,再行入宫大选事宜。”
梳双丫髻的小孩骑在父亲肩头听他们讲大白话,鹦鹉学舌,拍手笑道:
“陛下要纳妃了!哦陛下要纳妃了!”
款步走出衙门的男子冷冷地瞧她,回身与京兆尹包大振道别,“包大人留步。”
包大振五短身材,唇下有一粒血痣,双目炯然,呵呵笑道:“李官人慢走。衙门事多,下官不得闲,否则必至相府拜会首揆(宰相)。这两日休沐,下次大朝,李官人该在正册上了罢?”
这男子便是李相的长子李轩昂,五官冷硬,身量高大,年岁二十有八,颔首称是。
候在衙门外的李府下仆厉声驱散人群,跟在李轩昂身後,不住回望那张谕令。
李轩昂拿竹扇子敲下仆的手臂,沉声提醒道:
“看什麽!当心撞了人。”
下仆不在意,“大公子,陛下这回选秀女,圣旨说的好奇怪也!倒像考科举的读书人,要在试卷儿头前写满几大张纸丶编成好长一家谱,证明祖宗十八代的清白能干呢。”
李轩昂齿间苦涩,沉默,再沉默,眼尾上翘的双目幽幽仰视头顶烈日,“走罢,我累了。”
他心事重,思虑多,与一头戴草笠的精瘦男子擦肩而过,闻见一股熟悉的苏合香。
“你——”
傅瑛按住宽大的草笠,抢先应声,将袖中一纸条趁乱塞进李轩昂手里。
*
两日後大朝。
傅润神色不明地扫视群臣,问:“诸位爱卿联名上书要孤给庶人瑛一个官职,这是怎麽了?先帝废右榜,禁皇室与勋贵子弟蒙荫占优,天下英才一视同仁……庶人瑛如今也不是皇室子,一个个写折子,是要逼孤违例,还是想自作主张丶倒行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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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参考了明代十五到十八这个区间以及在民间选的方式。本文不生子,评论里也有同学说了,哈哈哈,陛下表示婉拒,没有生理条件生呀,蹿频警告。番外有一只崽,算是两人亲生的。具体怎麽实现往後看吧。现代靠科技,古代靠黑科技。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是讲故事,姑且语一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