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距离火箭是高丽人向漂泊到高丽的荷兰红毛学习研制的新兵器,因国内缺乏物産人力,暂不能量産,极其珍稀。此次随世子李悯入京做质子,幸得汉人相助,偷运四十五支而已。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
眼看狗皇帝跑远,弓箭手不甘心,长啸一声,咬破舌尖振奋精神,最後三支火箭一齐对准那抹朱红色拉弓——
马哀叫着四足跪地左右翻滚灭火,赵彗之额头俱是汗水,抱住傅润从马身上忙不叠滚下去。
他们离开二里庄一路往西北跑,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涧谷的边缘,这一滚,竟恰巧失足跌入深渊。
弓箭手大步跑来,往下瞟几眼,摇头道:“巨树浓雾,当为毒蛇大虫(老虎)繁育之所,不知深浅。刚刚闹了这番动静,汉人军恐要来追,先走罢。他们未必有命活着。”
说完,他拔出束于大腿外侧的小刀,给了鲜血淋漓毛发焦黑的突厥马一个痛快。
同伴合掌悲叹道:“好马儿,因你为狗皇帝驱使效劳,方有这一遭痛苦。死了休要怨我行(们)。”
*
淅淅沥沥的水声缠绵不绝。
傅润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眨了眨眼,“赵彗之?”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幽远的石壁间産生回音,一声声散开。
傅润再眨了眨眼,迷茫地伸出手,不意摸到一片滑腻冰凉,吓了一跳,确定这不过是石头後盘腿坐回原位,脸色苍白,不住地揉搓酸痛的手腕和膝盖。
“赵……彗之?你在哪?彗之?”
总不会摔死了罢。
傅润口渴无比,舌尖抵着牙齿默算时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蹙眉垂眼思索接下来怎麽办。
大概过了一炷香功夫,他突然隐约看见一点火红色的光亮和一个黑黢黢的轮廓。
来人弯腰的动作一顿,掩下讶然,轻声问:“你醒了?要洗脸麽?我用芋头叶子捧些溪水给你,嗯?还是你随我去——算了,都是藤蔓,极其泥泞,不好走。”
傅润的视线追随火光而转移,奇怪于自己怎麽一点不警惕对方,不免怔怔地颔首,“好。”
“在这等我。”赵彗之将火把递给傅润,“你拿着,山谷里太潮了,硝石也不大管用。”
傅润摇头,见黑影要出去,平白急出冷汗,便不再迟疑犹豫。
上位者修长柔软的手指无力地扯少年靴子边沿的金绸带。
或许是金的。管他呢。
赵彗之脸上闪过少许温柔和耐心,旋即恢复漠然,俯身单腿屈膝问他:“陛下怎麽了?”
傅润闭眼深呼吸丶再深呼吸,手持火把极小声地承认道:
“我……我看不见了。”
橘红色的火焰在湿冷的山风中呼呼地摇曳,靡丽如血,险些烧着赵彗之晦暗难辨的眼睛。
他听见另一个他在说:“……”
说了什麽他想不起来了——不能想起来。
少年屏息後退,仓促无措地避开噼啪燃烧吞噬一切的火焰,起身时脊椎冷硬得咯吱咯吱响。
他必须竭力压制躲在黑影中的另一个他试图对傅润做些什麽的邪念。
离开金匮千里迢迢入京留在宫中,只是为了助傅润做“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天下第一明君”,而不是丶不是——
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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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环境丶山洞布局参考了一个野外求生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