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如何哭喊,快拉将出来!怎麽,篡改驿站登记册的难道不是他家二老爷?谋逆行刺之罪已不可饶恕,何况还有通敌卖国之重罪,其心可诛!枉为人臣!
“既问不出幕後主谋,呵呵,也只好先算在一家头上,这是主谋的‘忠仆’自找的。若敢放过一人一畜,尔等听好:将拿你们的妻儿上刑场充数也!怎麽,还不动手麽。”
长官发了令,普通士卒小吏只有听命的份。
附前後花园戏台的大宅子一时哭天抢地,火光冲天。
……
皇帝在长天河遇刺的消息到底传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数十具非人非鬼的尸体和一道清查各部反贼杀无赦的敕令。
京都百姓茶馀饭後议论了三年的“暴君”,时隔数月,终于又真动了杀心。
据说这两拨刺客,一批是亡故的三殿下傅璨的旧部,辗转逃窜至京郊,受大公主驸马张德显庇佑,得以提前埋伏在陛下出游的御道;又买通陛下身边一个小太监,故得知御驾临时去向。
至于另一批,显然是高丽人。
刑部审了足足十二天,李相忧心忡忡在旁亲自陪审。
八月初二,刑部侍郎进宫面圣,稍後拿着血淋淋的供词去高丽世子李悯的寓所对质。李世子称病不出,世子嫔金丽雪借口腹痛要出门就诊,行事十分慌张,从袖中落下一封密信。
经查问,世子嫔金氏供认不讳,只是关押後几次“发疯”,竟哭诉是世子的主意丶不干她的事。
李悯病情好转,正抱着禁宫赏下来的姬妾听曲,脸色一白,大骂此女被鬼怪附身云云。
站在门外的刑部侍郎含笑点头,掩去轻蔑和敌意,说:“世子自当清白无辜。某打搅了。”
几十个刺客,牵连出上千人。
京都菜市口的血凝结成块,吸引无数腐蝇,直到暮秋才干净些。
“咱们这位陛下将来的谥号必定是武——唔唔,我不说了不说了,我晓得轻重呀。”
酒楼包厢里的书生们连连叹气,那伸手堵同伴的嘴的中年人坐回凳子上,掀起左臂衣袖,“你们瞧,到现在还是汗毛直竖!连坐之後,各部各衙门都有空缺,可如今在天子脚下做官啊,不容易喽,保不齐哪天人财两空。我家在西安还有百亩薄田,不如回乡当个九品的乡学教授。”
一面容黢黑五官端正的青年站在窗边默默喝茶,并不参与落榜书生们的埋怨,待朋友问他的意见,他沉吟不语,在淡黄色的窗纸上写了一个“忠”字,又再写一个缺了两笔的“傅”字。
书生们:“是矣。是矣。寿斋兄说得对,管他李相陶相——半截子入土的老臣,最该效忠陛下。和陛下作对的,废太子就不提了,废得蹊跷;三皇子璨,莫名暴毙;就连先帝……”
*
淫雨霏霏,济天殿外站满了皇室勋贵,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暂无一人敢擅自闯入正殿。
有一白发苍苍的美妇人手拄拐杖,气喘吁吁丶涕泗横流,虚指着殿内连声骂“小畜生”。
傅润独坐玉阶上,嗯了一声,手持玳瑁眼镜专心观赏一块江南匠人贡呈的水晶。
因匠人在巴掌大的地方刻了一副细致生动的《圣人治水麒麟来贺图》,很有些新鲜玲珑。
他摩挲两下水晶背面的字样,托腮浅笑道:“好一个‘天圣禹孙’。小福子,赏这匠人五十两钞,准他家子弟出一人参加来年贡举罢……只要文辞忠厚典雅,名次便不要太差了。”
刘福称是,犹豫道:“陛下,刘国公夫人是先帝的姑母,在外头哭了两个时辰了,不大好罢?”
傅润把玩水晶,不置可否,“快赐座。她如今随夫姓,是你本家,你去搬张椅子来。”
刘福哎唷一声跪下,“陛下折煞奴婢了。”
“傅润!你个小畜生!大公主是太後娘娘替老身收在膝边悉心教养长大的,她既入宗牒,就是你的大姐姐!你个畜生!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阿琳的驸马和儿女,不是要她死麽!畜生!”
殿外白发妇人满面唾沫,戴着金玉戒指的手颤颤巍巍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嘴唇蠕动几下,不多时晕了过去。
傅润这才命外头选几个“清醒的”进来回话。
自从文宗废了右榜,皇室子弟在科举场里鲜少有格外出挑的,而傅润登基後更是处处压制宗室,这帮人大多无权,在京都领皇粮充门面,外面光鲜,谁也不敢效仿刘国公夫人的“壮举”。
人家是心疼亲生孙女中年丧夫。死一个造反的驸马而已,干他们什麽事呢!
勋贵们自编自演完成“劝谏”的戏码,到了夜里又笑吟吟朝上首的陛下祝酒,吃饱喝足回家去。
傅润有些醉意,静静坐在床边伸腿等宫娥为他脱靴子,想起竹叶清冽苦涩的气味,下意识擡头看横梁。
……好几日不来了。
什麽毛病。
亏孤赐了一个旁人绝不敢用的字给他。
除了心怀不轨的反贼,再就是……孤的人,谁敢取字“欃枪”行走于世啊。
木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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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小剧场:今夜,月亮又圆又大。赵“暗卫”还在想:他为什麽脸红为什麽不洗手为什麽轻飘飘放过……他们两到底什麽关系他喜欢男人这样碰他吗他对李相的儿子都可以这样好脾气那对我——(瞳孔紧缩)。陛下:没良心。不等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