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刀刃
晋毅擡擡眸子,把高文鸢指向地字号房的手拍回腿侧,“咋?还能管人家的字?素不相识的。”
高文鸢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也是。俺下去吃碗面,唔丶再朝那驿丞打听打听。”
他们两都是姚述从关外捡回来的孤儿,年纪相仿,幼时同进同出,几年不见,默契分毫未减。
晋毅无可无不可,转身进屋,步子和呼吸瞬间放轻了,隐形人一般靠在墙边。
……
却说高文鸢坐在角落点了两碗面和半只烧鸡,外间有一蒜鼻厚唇的精壮汉子一摇一摆走进来,两只眼大如铜铃,慢悠悠巡视一圈食客,见高文鸢穿着寻常丶腰间却挂着缀金绣银的两枚护身符,垂头思忖一番,心道:
记得听兄弟鲁衙差说过,这里最近住了个会功夫的贵公子,莫不是他麽?
“嗳面来了!”驿丞的儿子端着木盘从後厨钻出来,“你家小官人吃不吃?有新捞的大河虾!”
高文鸢没见到驿丞,少不得按下“无关”猜疑,闻言眼角上挑,浅笑道:
“俺家二爷吃不惯,只劳你好心相问。还旧烧些干净的泉水来冲茶。”
说罢,他藏在袖中的左手一紧,馀光瞥见那汉子虬髯肥腮丶不住地摩挲下巴和嘴唇,心生警惕,呼啦啦几下吃完面就上楼了,左手手背贴靠一柄半出鞘的短刀,随时准备割喉见血。
汉子目she精光,撩撩眼皮也笑了几声,“烧两壶好酒来!不要那臭娘们骚尿般的土酿!”
“二爷”。
哈哈,好一个“二爷”。
岂是什麽人都能被这等英雄俊杰人物心服口服称“爷”的。
看来小小的保康县,竟教他逮到一条知府家丶不,巡抚家公子以上的大鱼哇。
江湖常言好饭只怕晚,不如今夜就——卸了货。
驿丞刚从家里取东西回来,迎面撞见翘着二郎腿剥花生的汉子,吓得支支吾吾,“您怎麽……”
汉子一跃而起,强行和驿丞勾肩搭背,拽住老人家哆嗦的手按在桌面,“去!睡你的去!”
他这样的人,在秦汉叫游侠,在隋唐叫豪侠,在当今则单是一个杀人劫货的混子恶霸。
保康县的百姓人人畏惧他,见了面却还得作个揖丶行个礼,逢年过节送些“平安钞”保平安。
驿丞家里的情形,汉子自然一清二楚。
为妻儿的性命考虑,老者暗叹一声造孽,又急又怕,最终到底和儿子老实地回房闷坐去了。
*
夜深人静。
傅润批折子批得口渴,拿起温热的茶壶晃了晃,低声道:“文鸢。”
两个蹲在房顶的暗卫都没有回应。
傅润想是自己声音太轻的缘故,正欲再唤一次晋毅,忽然闻到少许刺激奇异的蔷薇香。
他脐下某处的旧疾经太医院查证确是之前佩戴的香囊引起的,目前尚在吃药调养。
是以傅润对香料极其敏锐谨慎,当即屏息抿唇,起身寻找精钢匕首,“阿晋——”
月光透过窗缝洒在格子门的白纸上,照见门外一晃而过的黑影。
傅润头晕目眩,晕船的症状实则未消,肾里又虚,吸入迷香後血液逆流,指尖酥软如过电。
那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大抵贼人用工具使了巧劲,期间没有发出半点异响。
傅润站不稳,趔趄着摸索应该近在咫尺的匕首,手心发冷,又高喝道:
“文鸢。”
站在身後的汉子高举砍刀,一张满是横肉的狰狞笑脸半绿半黑,密密麻麻的胡须蠕动如虫巢。
“阿晋。文鸢?”傅润说话间又吸了不少迷香,咳嗽着握紧匕首转过身——
云破月出,案头烛微如豆。
汉子赤红的眼珠缓缓下移,眉眼浸满贪婪,旋即染上一层惊艳和粗重的淫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