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石头
海宁县外的官道除了当值府兵空无一人,唯独宵禁的钟声清泠旷远,一直传到山的那头。
晋毅警惕地观察四野,侧身瞅见高文鸢神色讪讪的,笑问:
“咋啦?脸红的像猴儿屁股,挨殿下骂了?”
高文鸢拍拍脸,摇头把自家殿下被男人抱着那啥的画面晃出脑袋,哑声道:
“没丶没啥。”
“行吧,不臊你了。欸文鸢,”晋毅正色道:“殿下和那个叫欃枪的小子是什麽情况?”
高文鸢剧烈咳嗽,好像晋毅说了虎狼之词似的,惊恐地回道:
“你丶你管他做什麽?!”
“说是暗卫,可山海关没有一个孤儿姓赵。一身功夫也像从军营里学来的。”
“欃枪……俺和你说过,他是殿下去年在长天河猎场捡的。与俺们不是一路人。”
晋毅点头,“俺险些忘了。等等,那更不对了。”
“怎麽不对?!”
“俺听高鲸讲,欃枪掳走了皇後。夺妻之仇,将来又如何同赵将军交代?殿下竟能一再忍让?”
高文鸢嘴角抽搐,“此事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者,殿下曾亲口说欃枪那里……有毛病。”
晋毅挑眉,心道好好的汉子咋个阳痿哩丶可惜了,突然福至心灵抓住重点,问:
“你等等,殿下咋知道的?”
高文鸢一怔,心里也好奇,却不敢好奇,长叹一声捂住脸,“俺想一个人静静。成吗?”
*
宫车即将驶入嘉兴城,王长全带着徒弟小枇杷进来伺候主子洗漱更衣。
傅润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榻边批折子,赵彗之站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闭目养神。
王长全瞟见少年肩宽腿长站得笔直丶像一丛顶天的竹子,想起去年秋祭天的时候陛下在车里压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又亲又摸的旖旎画面,按下确凿的联想,老脸一红,咳嗽道:
“陛下,奴婢服侍您净面罢?还是……您要让这位公子……?”
太监声音尖细,一句“公子”念得婉转绮艳,便是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教他一念,也有了。
傅润手腕一抖,“下月再议”四字写得歪歪扭扭,“你来。”
他後仰上身,靠着引枕等小枇杷收拾笔墨,想起什麽,飞快地瞥了一眼赵彗之的脸。
赵彗之站在阴影里,神色淡淡的,下巴上有一道月牙状浅红色的挠痕。
傅润见而心虚,又觉得是突然压过来咬他舌尖舔他手指的赵彗之的错。
他宽恕他就是了。何须这样亲昵地求他。
想至此,年轻的皇帝自觉光明磊落丶立场坚定,于是理直气壮地收回目光。
“呀,陛下的指甲怎麽沾了血?”奈何王长全大惊小怪,说着就要传唤御医。
傅润听得烦躁,冷声喝止他。
王长全立刻老实了,因不知何处惹主子不高兴,大气不敢出,笑比哭还难看。
傅润被一双黑眸盯着,浑身不自在,吃了药匆匆漱口,肩披猩猩绒毯伏案打盹装睡。
大抵是被高文鸢撞破後他心情大起大落丶强撑精神通宵批折子的缘故,不多时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晴云舒,嘉兴府的官员命妇们在车外早早候着预备接驾。
炮竹的闷响在遥远的地方升空,空气里裹挟硫磺辛涩的气味,偶或掺杂煮粥做饭的清香。
傅润执政以来勤于政事,加上不知不觉中了毒,肾亏阳虚,一年到头梦遗七丶八次便算多的。
他睡得两颊发热,愣怔着看向凉飕飕湿了一片的亵裤,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喘息声。
做了一个春梦。
一个和他的赵皇後有很大干系的梦。
傅润冰着脸,凤眸闪烁,不敢相信他自己做梦居然也梦见他是被弄得乱糟糟的那个。
趁太监们还未进来,傅润当机立断把换下来的亵裤揉成一团扔进火盆烧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不,是可一不可再!
一会儿见到赵彗之,他一定警告他——
然而赵彗之又走了。
不告而别。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