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所有的相遇皆是不相宜的泡影。
夜深月坠,树影东斜,墙角的虫鸣时断时续扰人清梦。
“彗之。彗之。彗之妹妹——等等,你放我下来!”
算了。
谁的心底发出一声幽叹。
赵彗之单手环搂傅润的腰拖往正殿,走到阶下,穿戴整齐的方嬷嬷举着灯笼露出笑脸。
“娘娘,让奴婢来罢。”
赵彗之对“妹妹”丶“娘娘”这类称呼厌烦得很,皱眉摇头,索性将傅润拦腰横抱起来,迈长腿大步跨入殿内。
方嬷嬷又喜又忧,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转身给了躲在树影里的秋芙一个眼神。
秋芙提着裙摆小步跑来,咽下震惊和疑惑,悄声问:
“嬷嬷,原来你是装睡呀。我刚还很恼呢,以为要一个人……”
方嬷嬷垂下眼皮,“哼,算你小丫头命好。刚才你若出去迎陛下,活不到明天正午时候。走吧,别愣着,陛下既然在咱们宫里歇息,明早上朝的朝服是要提前备下的。”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长乐宫,气喘吁吁飞奔而来的大太监刘福不敢置信地问:
“陛下真在这歇着了?”
方嬷嬷面上不显畏惧,大大方方捂唇笑:“那还有假。刘公公,你在那边也瞧得清楚不是麽。”
刘福脸上闪过几种奇怪的颜色,到底没说陛下不举的事,讪讪地挥了挥拂尘,捏着嗓子命站在数十尺外的太监们立刻回寝宫取朝服朝珠等物。再过两个时辰,大臣们将要进宫议政。
御兽园的太监手捧一杯石榴色的鹿血,待人群散去,踮脚与刘福耳语,问如何处置。
刘福是吃怕了这鹿血,幻肢隐隐作痛,一整晚跑茅厕拉空炮丶抱枕头乱蹭乱动的滋味堪比酷刑,一辈子一次难得地自作主张道:
“端进去吧。方嬷嬷,呃……这丶这是陛下每日要用的汤药,有安神健魄的功效,劳烦皇後娘娘服侍陛下饮用,凉了就不好再吃了,尽早吃。咳咳,你懂的。”
秋芙张了张嘴。什麽懂不懂的?
方嬷嬷一见水晶杯的色泽,作为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人,立刻明白是什麽东西,本着多说多错的道理,径直端与赵彗之,只讲是陛下的药,咬字夹带两分男子难以察觉的暧昧。
活鹿血腥腻辛热,直接入喉难以下咽。
因而御医院大献殷勤,新添十馀种增味的南洋香料,闻起来很像是平常药膳。
加之南方杭州丶苏州丶扬州丶泉州等地广植茶叶,百姓煮茶好放香料和细白盐,该习俗随官舶商船和进京应举的士子传到京都许多年了,靡然成风。
那麽,一碗据说补气益体的汤药飘着一股浓郁奇异的香气……不算是桩怪事。
赵彗之不能说话,纸笺笔墨离得又远,转念间还未动作,方嬷嬷早早阖上门退出去。
罢了。
他蹙眉看向坐在自己床上发脾气要水喝的傅润,直接把水晶杯递过去。
傅润以为是解酒汤,先沾了沾唇,酒精麻痹舌尖神经,哪里尝得出滋味,一气饮尽。
赵彗之意外嗅到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接过杯子丶食指在杯壁抹了一圈,正欲尝尝到底是什麽药,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唔……!”赵彗之瞳孔微颤。
水晶杯滚落在地,发出哐啷的响动。
傅润闭着眼,鹿血流经肠胃,下身一团热气随血液涌入四肢五骸,不免以为身在梦中。
好香。只是脾气不好,谁惯出来的,明日拖下去敲了。
他意犹未尽地一遍遍描摹少年的嘴唇,齿间残留的鹿血随唾液交换而送入对方口中。
鹿血与醉人的酒浆纠缠勾连,青涩鲁莽,偏偏不肯示弱。
两人的心跳声砰丶砰丶砰地相抵纠缠。
“你这里是什麽,玉佩麽?”白如葱玉的手指在一团鼓囊囊半软半硬的东西上戳了一下。
动作像懵懂的孩童。神态却动情,唇红齿白,面若桃李。
赵彗之猛然回神,剑眉紧锁,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额间俱是汗。他想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