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一般人不能忍之事,必求一般人不敢想之富贵。
傅润心思一动,回身朝赵坼笑,“岳丈安心罢。孤无断袖偷桃之癖。绝丶无丶可丶能。”
赵坼满头问号。
征战沙场的老将军面相凶煞可怖,在朝日下减弱三分肃厉残忍,倒显得憨厚淳朴。
这下傅润更慌了,回到宝庆殿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各地加紧督办选秀女,好泼“虎毒偏食子”的老赵一头冷水,以此暗示老赵一家他和赵彗之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将来不要动不该有的杂念。
不,等等,那麽国师所谓“吾朝有继”……?
傅润就寝前,低着头读《状元王十朋东坡先生诗集百家注》,忽然问刘福:
“除了志怪讲经南戏,古往今来男子可有妊娠的先例?”
“陛丶陛下?”刘福目瞪口呆,吓得跪地苦脸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动这样的念头呀。陛下贵为天子,怎麽能生孩子呢!咱们丶不,陛下您是男子里最尊贵的那一个,如何有孕,这!”
傅润气极反笑,“蠢东西,滚。明日换你徒弟来伺候。”
*
五月廿二日。
傅润的妹妹兰真在陶府诞下一子,业已周岁,陶先次子陶讷入宫谢恩。
“取了什麽名字?”傅润忙于批复西北军屯田和河东大旱两件急事,并不看陶讷。
陶讷“名不副实”,一点不木讷,为人浪荡,婚後与公主兰真相处颇不和睦。
他不敢说自己不清楚孩子的名姓,编一则唬人的腹稿後慢悠悠起来拱手回话,“呃父亲说恐怕孩子夭折,先起个小名叫着,待养活了,再请族老赐名。”
傅润淡淡地应声,擡手蘸取朱墨,“改日带进宫,让孤瞧瞧。你出宫後即刻把那几个外室都驱散了罢。兰真既能有孕,又为你家诞下嫡孙,你答应孤的事还作数麽?‘一妻一子。’嗯?”
陶讷不敢反驳,眉头紧锁,咧着嘴欲笑不笑的模样,发黄纵欲的眼珠滴溜溜打转。
“下去罢。”傅润对这位妹婿失望至极,早没心思栽培,示意刘福送人,“今晚的宫宴,你在家陪你公主儿子,不必再入宫,孤见你便心烦!你是尚公主,不是娶普通世家的女孩儿。”
陶讷比傅润还大两岁,心想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早年这二殿下不过是他们陪三殿下戏弄取笑的玩意,如今鸡犬升天,连带整日愁眉苦脸的兰真也有了倚仗。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傅润:“还不出去?你父亲陶先怎麽管旁人的家事管得起劲,却教出你这样的废物来?”
陶讷一哽,环视太监宫娥毕恭毕敬的脸,自臊得厉害,垂头丧气地说:
“是。……小臣退下了。”
*
是夜。
宫宴将行散场,被傅润指婚与平南侯世子的二公主心婵欠身笑吟吟地问:
“陛下选秀女,是要怎麽选?我们听说秀女的画像和家世册子都已送至中枢筛查,不过人还未动身,只有京畿三辅的女孩儿便宜入宫,难道陛下不亲自看看秀女的品貌再定位份麽?”
傅润目疾方愈,不可饮酒,略沾了沾唇,“二姐不必自荐。有皇後在。”
“我丶我何时想自荐!她是哑巴,又是乡下农妇,何况陛下成婚三年从未带她来宫宴——”
傅润没有醉,打断傅心婵的话,有意气她,几字一停顿丶恶劣地强调道:
“那又如何。正安元年孤领皇後从济天殿走出禁宫到天坛地坛与丰山祭祀,再进宗庙在列祖列宗御容前跪拜祝祷,手持龟玉面对而饮祭牲血……夫妻礼已成多年,今夜席间诸位公主所议另行大婚之事,暂搁置了罢。高丽王李剡金或有反意,边境正是用兵的时候。”
一场完整的大婚前後耗费至少五百万两。
有这些钞,即便不用于军事,发给工部修建各地官道城防也好。
说到底,赵彗之是男子。不杀其泄愤丶震慑百官已是天恩浩荡。
他发了疯才会明知故犯——牵赵彗之的手再拜一次天地!
四公主秀仪有心看戏,拢了拢臂膀弯处的紫金色披帛,哂笑一声打断傅润的思绪,说:
“陛下此话当真?後日选秀女可不要觉得赵氏粗笨丶口不能言,恼了她呀!”
*
赵彗之接到前往广恩殿选秀女的圣旨时,正被方嬷嬷拉着“欣赏”各色金玉宝石珊瑚头面。
他听圣旨里提到“着皇後朝服丶傅粉盛容”几字,本就阴沉的脸更黑了一分。
早知今日,那夜就该放纵傅润掉下去,看他摔死才好。权当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