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父子
赵坼比傅润还凶,“万鼎掏空内府就罢了,是你和他一个周瑜一个黄盖愿打愿挨!他当工部尚书才当了几年,滥支国库金子丶拖欠各地银钞,今年多少折子参他,你还不肯治他的罪?”
傅润的面颊泛着异样的红色,长发用一根金绳束在耳侧丶湿漉漉直往下滴水,薄衫贴合他的肩背腰肌,衣襟大敞,每朝赵坼前进一步,系在腰间的黑绸带随之松散,胸膛已近乎赤裸。
“你为这一件小事离京?”他的舌尖抵着犬牙磨了磨,心里将万鼎臭骂一顿,“赵坼,你还记得太宗……主将在京畿不得擅自走动的旨意麽。夜闯天坛,是寻死还是造反,嗯?”
他无比清醒,心知无法趁机击垮赵氏,便狐假虎威搬太宗出来训诫,一拳打在棉花上。
室内烛光昏黄,浴香清甜。
傅润略喘歇定神,怄了一口不快在咽喉。
赵坼听罢,神色微疲,抱拳拱手丶敷衍地应了罪,再道:
“实是参万鼎的折子在李季臣那厮手中堆了四十封。陛下今年罪己诏下了不少罢,总不能……”
口无遮拦直呼同僚姓名,显然是表忠心的意思。
傅润却没工夫窃喜一文一武两位权臣不和,抹了一把聚在肩胛骨处的水珠,“四十封?”
赵坼哼了两哼,下巴胡须翘得老高,正要发难,但见身侧一人几步走上前来。
“……老臣见过皇後娘娘。”见到“魏小静”,赵坼那好好敲打一番傅润的心思瞬间蔫了。
傅润也仿佛才看见他的皇後,神情难辨喜怒,怔怔地扫向明显被翻开的医书,面上一热。
他出来的急,薄衫松松垮垮挂在肩头,既遮不住修长莹白的小腿,也盖不了胸前的……
赵彗之眸光明灭,烦躁不已,当即脱下宽大的朱色鞠衣为傅润披上,又俯身替青年系衣带。
极其顺手地打了两个半结,另加一个总结扣死。
赵家人一生多在军营,朝夕佩甲入眠,一代传一代都好用这麽个粗鲁便宜的绳结法穿衣。
是以赵坼看得心里好不奇怪,啧啧称奇。
他没有女儿,可他大姐当年也是正正经经的闺秀,老爹不教军营里的规矩啊。
魏小静个女孩儿懂得真多。
“彗之何不与赵将军叙一叙旧。”傅润不知如何面对几个时辰前翻脸吵了一架的人,转过脸命早吓呆了的小查子来擦头发,半晌轻笑道:“怎麽这样冷待岳丈大人?他终归是你父亲。”
这一声“彗之”亲切而随意,像是喊惯了的。
仔细琢磨仿佛还有一丝半缕狎昵温柔的闺房趣味。
至于“岳丈大人”……
臭小子,明里暗里刺他是掌权的外戚。
赵坼虎躯一震,尴尬地颔首,干巴巴摆手道:“不必不必。陛下,还是说回万鼎的事。”
赵家二人明为父女,实是父子,其中又有无数曲折误会,两方是一样的不自在和拘束。
赵彗之把纱帷和霞帔往下扯了又扯,暂时顾不得动作像不像父亲口中“端庄贤淑的中宫”。
赵坼何等细心,越看越觉得古怪,忽然想起来——老天!皇後怎好当着外臣男子的面脱衣裳!
他丶他虽是……明明不是……哎呀!若教夫人晓得……
这魏小静,粗鲁的便很不像个女郎!不知廉耻!
要是彗之,他早上手揍了。
赵坼别过脸,面无表情地欣赏楞格木窗半褪色的金漆。
傅润垂眸拨弄赵彗之系死的结扣,“万鼎麽,随他吧。李季臣想让韩集顶了万鼎的位置,韩集是……天生怕死丶左右逢源之人,孤发一封无字密信与他,半月内,哼,他必告老还乡。”
“那麽万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