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微微擡眼,尚未开口,燕明月就冷冷一笑,恍若绽放的罂粟,“世子若将这些求爷爷告奶奶的工夫用在正道上,兴许早就混到官场了。”
无人为他做主,游和欧面上过不去,气急败坏,指着燕明月开始嘲讽,“燕明月你狂什麽?”
“纵然今日如你所愿陛下为你退婚,本世子倒要看看,整个雍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娶你!”
他环视一周,对着参宴的衆人威胁道,“敢娶她燕明月的,就是与我恭亲王府为敌!诸位考虑清楚了!”
曾与燕明月有过露水情缘的官员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虽说他们平日里疼宠燕明月,将她捧在手心,也不过是爱了那副皮相,没人愿意为了她得罪恭亲王府。
燕明月依旧昂着白皙的脖颈,并不低头,好似高贵的白天鹅。
楚陌苓见她被刁难,瞳孔猛地一沉,正要斥责她几句,身後突然传开一道平淡却坚毅的声音:“我。”
是修濡。
楚陌苓挑眉一笑,又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身後的少年人个个兴奋异常,不经意泄出几声激动的感叹,楚陌苓一记眼刀飞过去,他们又急忙捂住了嘴。
身旁的陈默瞥了一眼她的神色,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拳头紧了紧,又释然地松开,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抿了口酒,“这样也好。”
萧云深微勾唇角,眉梢饶有兴味地扬起,颇有些意外的架势。
“你说什麽?”游和欧难以置信。
“我说,我娶。我娶燕姑娘。”修濡站到燕明月身侧,微微侧头,眉宇间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瞳眸闪着光华,“不知燕姑娘可愿让我高攀一场。”
贤林院衆弟子身体一颤。
玉瑞左右看了两眼,摸了摸鼻子,压着声音悻悻道,“从前怎麽不知道修老师能有这种表情,哈哈丶哈哈哈哈……”
他尴尬地笑了笑,只见李鑫目光炯炯有神,想起这人画工极佳,一瞬间有了主意,勾住他的肩膀。
“鑫儿啊……你听兄弟说,好好记着这场景,回去兄弟我给你研磨,你画下来,到时候……”
王浩和他们凑在一处,三个脑袋挤在一处,旁若无人的“密谋”,陈默和楚陌苓关注着前面的动静,并未听到他们的“好主意”。
游和欧脸色发青。
修濡如今是落枫铁骑的副将,又有身居殿帅之位的楚陌苓和手握商权的陈默撑腰,他不好再多加刁难,只是後悔当年没有斩草除根,又愤恨地瞪了楚陌苓一眼。
燕明月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降了下去,忽而敛住了笑靥,显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拘束,双颊瞬间升起两抹轻飘飘的红晕。
鹅黄跟在她身後,弯了弯唇角。
燕南飞终于开口了。
他清冷的眼眸折着光,修长的指尖擒着酒杯轻晃,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对燕明月淡声道,“擅闯皇宫,自己回府禁足吧。”
他知道楚陌苓心里看重燕明月,状似不经意地给了她面子。
燕明月一向看不惯燕南飞,本欲开口回怼几句,修濡红着耳朵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难得乖巧地闭了嘴,只把燕南飞的令牌丢到他脸上,令牌飞到半路被一旁的叶寻截住,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燕南飞手边。
随後燕明月一言不发,看也没看面色如猪肝的游和欧,任由修濡拉着自己往外走,鹅黄跟在两天後面,忽然想起什麽,回过头冲楚陌苓眨了眨眼睛。
楚陌苓勾了勾唇,轻笑一声,知晓这姑娘是为擅自使用她的身份令牌一事有些愧疚——鹅黄一名是燕明月给她的身份,这姑娘实际上是赫赫有名的神偷手。
楚陌苓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鹅黄这才回过头,同两人一起离去了。
事已至此,这赐婚圣旨俨然是废了。
小皇帝心中不忿,将火气撒到侍奉他饮酒的宫女身上,一怒之下掀翻了桌案,酒水什麽的撒了一身,被燕南飞以醉酒的名义扶到内殿休息了。
剩下的一衆官员心中恍若明镜——这北疆来的世子平日里不曾抛头露面,未曾想竟不是衆人口中的软柿子,有如此的锋芒。
只是有时锋芒太过,只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不知道京都有了这北疆世子,会翻起什麽样的风浪。
没了撑腰的人,游和欧也借醉酒为由愤然离席。
丝竹声再次响起,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勾勒出粉饰的太平。
在场诸位久居官场,早就磨得圆滑世故,方才出了那麽大一档子事,此刻也当做无事发生,个个“把酒言欢”。
陈默摩挲着手上酒盏,与楚陌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