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6月3日,周四,多云。
高考倒计时:3天
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卷过临江中学的香樟树梢。
最後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江云归正低头整理物理错题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串在墨色丝绒上的珍珠。
“江云归,”萧停川用胳膊肘轻轻撞他,“看群里没?今晚十点有惊喜。”
江云归划开手机。
八人群里齐佳嘉发了条闪着金光的公告:
“高三喊楼活动,风雨无阻,老地方见——附:带好嗓子,别怂。”
下面跟着陆天一连串的“收到”和吴语萌的“谁怂谁是狗”。
“喊楼?”江云归指尖顿了顿,“蔡明同意了?”
“他敢不同意?”萧停川转着笔笑,“据说老蔡年轻时也是喊楼主力,当年还对着隔壁班花喊破了嗓子。”
江云归挑眉,刚要追问,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栋教学楼骤然陷入黑暗。
“我靠!”前排传来齐佳嘉的惊叫,紧接着是桌椅碰撞的哗啦声和此起彼伏的抱怨。
突然的黑暗让他措手不及。
和其他人的兴奋相比之下,江云归显得更迷茫丶更错愕。
黑暗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视野,江云归的呼吸猛地一窒。
指间的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十年前那个潮湿破旧的房子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没有窗,没有灯,只有铁锈味的黑暗和墙壁渗出的霉气。
那个人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由远及近,皮带扣摩擦的“咔嗒”声像毒蛇吐信,在死寂里格外清晰。
“犟嘴?”粗哑的嗓音裹着酒气砸过来,下一秒,後背就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皮带抽在旧伤上的钝痛让他蜷缩成一团,牙齿咬进掌心才没哭出声。
黑暗里,那个人的骂声像淬了毒的冰锥:“跟范琴那个贱人一样的贱骨头!打死你都活该!”
“停电了?”陆天的声音从斜前方飘过来,带着点兴奋的颤音,“这波是天助我也啊!”
打火机的火苗“噌”地亮起,橙红色的光晕在人群里窜动。
江云归猛地回神,冷汗已经浸湿了後背的校服。
他下意识地往桌底缩了缩,指尖摸到冰凉的铁桌腿,才惊觉自己在发抖——不是冷的,是吓的。
手机屏幕被按亮的瞬间,萧停川的脸突然在光晕里浮现,离得很近,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光。
“怕黑?”萧停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擦过他的耳廓,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攥紧桌布的手。
那点温热像电流,江云归猛地往後缩了缩,手机屏幕照亮他泛白的脸:“谁怕了。”
话虽如此,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丶和当年一样的铁锈味。
那是恐惧的恶臭味。
走廊里传来老师维持秩序的呼喊,混着各班的喧闹声,像锅沸腾的粥。
萧停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跟我来。”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江云归的肩膀被撞了好几下。
每次碰撞都让他瑟缩一下,仿佛又回到那个被按在墙角的夜晚。
那个人的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簌簌往下掉,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
“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