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就想,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小少爷,心里藏着片海。
“你呢?”萧停川凑近半步,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皂味,是他去年生日送的那盒,“志愿填的哪?”
江云归的喉结滚了滚,没回答。
巷口的风突然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半截黑色背包带,上面别着的警徽胸针闪了闪。
那是他送的毕业礼物,边缘刻着“平安”二字。
萧停川突然笑了,伸手想去碰那枚胸针,却被躲开。
江云归後退时踩空了纸箱缝,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掌心触到对方微凉的手腕,像握住块没焐热的玉。
“怕什麽?”萧停川的拇指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浅疤,那是去年帮他抢回被混混抢走的围巾时,被碎玻璃划的,“我又不咬人。”
江云归猛地抽回手,指尖在裤袋里攥出红痕。
萧停川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行李箱滚轮上沾着新鲜的泥。
临江今天没下雨,这泥是从哪来的?
“明天见?”萧停川对着他的背影喊,声音撞在纸箱上弹回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
江云归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背包在肩上晃出细碎的响。
萧停川望着他的影子被路灯拉成细线。
他突然想起今早路过快递站,看见个寄往沈阳的大包裹,收件人信息栏被墨水涂得漆黑,只隐约能看出“江”字的轮廓。
後半夜,萧停川躺在卧室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发呆。
那是去年江云归生日时,他踩着梯子贴的,说“怕你怕黑”。
书桌上的素描本摊开着,最後一页画着巷口的纸箱堆,旁边用红笔写着“北京警察学院——侦查学”,下面是行小字:“云归会喜欢吗?”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是快递提醒:【您的录取通知书已送达小区驿站】。
他盯着那条消息,突然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驿站的大爷被吵醒时,骂骂咧咧地递给他个EMS信封。
萧停川捏着那层薄薄的纸,突然不敢拆。
他总觉得,江云归今晚的冷淡里,藏着个会让他失眠的秘密。
拆开时,烫金的“北京警察学院”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江云归,配文“明天一起去领你的?”,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对话框上方跳出“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那三个字跳了整整三分钟,最终只等来个句号。
萧停川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把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
晨光爬上信封边缘时,他突然想起江云归刚才攥着可乐罐的手。
指节泛白,像在忍受什麽疼痛。
“去沈阳的航班,”大爷锁门时嘟囔,“今早六点那班最挤,学生娃都赶开学。”
萧停川猛地擡头,看见驿站墙上的航班信息表,沈阳那栏用红笔圈着“06:15”。
他抓起手机狂奔,指尖在通讯录里划过“江云归”三个字,通话键按下去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巷口的纸箱堆还保持着江云归离开时的模样,最上面那只被踩得塌陷,边缘沾着点深褐色的泥。
和他行李箱滚轮上的一模一样。
萧停川蹲下身,指尖抚过那道凹陷,突然想起江云归刚才後退时踉跄的脚步,心脏像被什麽攥紧了。
他疯了似的往机场跑,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书包上的兔子挂件撞得叮当响。
路过临江中学时,门卫大爷被他惊得探出头,骂了句“小兔崽子赶投胎”,他却只顾着看腕表。
五点四十,离六点十五分的航班起飞,还有三十五分钟。
机场大厅的电子屏滚动着航班信息,“沈阳”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萧停川攥着手机穿梭在人群里,屏幕上江云归的号码被他按烂了,听筒里始终是冰冷的提示音。
他突然想起江云归总说自己路痴,特意画过一张机场路线图,现在那张纸正躺在他的素描本里,边角被铅笔涂得发黑。
“前往沈阳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632次航班即将停止办理登机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