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庆云眼见二人僵持住了,而他也不想杀掉高君遂彻底和铁关河撕破脸,于是换了个说法,“那你不如问问军师,他是想跟我走呢,还是想跟你走?”
“他说的是气话,不能相信……”
“放开我。”钟少韫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表示拒绝。
贺兰庆云摊手,“你看,他让你放开他啊。”
“少韫,你不能去,贺兰部很危险,你怎麽能和这种人为伍?他喜怒无常,万一他哪天想不开杀了你……”高君遂劝着,“况且他现在敢卖你第一次,就敢卖你第二次,你怎麽能信这种人的话?”
“放开。”钟少韫身上恢复了点儿知觉,踢着腿,想从高君遂的臂弯中挣扎下来。
贺兰庆云觉得好笑极了,“看,他想跟我走。高君遂,你还是认清现实吧,你打得过我?你觉得是你的人多还是我的人多?”
“那也要试试看。”高君遂将钟少韫轻放下,揽着对方的腰并拔出随身带着的长刀,看架势是要和贺兰庆云来打一架。
但贺兰庆云没工夫,觉得这样做太欺负人了,“不用这样的,高君遂。我也不想欺负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撕破脸,之後再合作反而不好,你说是不是?”
高君遂手背青筋暴起,长刀微微发颤,下一刻不待他反应过来,贺兰庆云就冲到了他面前,扼住了他的咽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微微发白,似乎下一刻就能让高君遂窒息。
钟少韫拼尽全力,从高君遂的束缚中抽身,瘫软在地。
同时廊下述六珈等待已久,背起钟少韫就往驿站门口走了。
贺兰庆云见大功告成,松了高君遂的脖颈,准备收拾收拾回军中和达奚铎汇合。
天空忽然聚集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空气也湿润起来,地上氤氲着薄雾,看样子是要来一场小雨。
阵阵春风扑面,贺兰庆云一走,高君遂脖子处通红,松了刀柄,锵然一声,刀落在地上,他也跪倒在地。
没过一会儿,细雨如丝,笼罩着他。
他失神地望着沙土地和浮起的灰尘水汽,这辈子高君遂努力争取过很多东西,桓兴业告诉他,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
什麽该要,什麽不该要。
比如世间最美好的情爱,他就不该要;和一个出身不明不白的同门走那麽近,他也不该那麽做。
他的头发上蓄积了不少水珠,晶莹剔透,额前碎发掉落,在风中飘舞,双手乏力地垂在大腿上。兵甲声过後,是喝彩的声音,他们在庆祝,代州城终于又回到了官军手里,商量着要给刺史迁移坟墓。
世人皆沐浴光耀,独独只有他晦暗。
那颗肉体凡胎的心,于他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让他狼狈颓靡,让他功败垂成,让他无功而返丶消耗光阴。
高君遂索性躺着面对天空,望向漆黑一片,让细雨彻底拍打自己的面孔,湿透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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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内,贺兰庆云早已人去楼空。
萧遥这次兵不血刃就得了胜利,主要还是城中不愿被贺兰庆云控制的人里应外合,才致使一切如此顺利。他特令不许抢劫,更不许惊扰百姓,行军必须按照原定的规矩来,严守军纪不得怠惰。
聂柯迅速换了身衣裳,这样一来,给代州长史吓了一跳,“我们还以为那是个会打的姑娘……”
聂柯:“……”
虽说啊,虽说他确实没有很高,比傅海吟丶萧遥这种低半个头,但是在姑娘堆里,怎麽看怎麽不像啊!他一世英名就这麽没了,戚徐行还笑!
长史看他有些不大开心,就开始绘声绘色描述今晚的事儿,“这小将军来了之後,对着贺兰部的胡人就是一顿乱劈乱砍,很快看守我们的胡人就都倒了下去。他戴着幂篱,我们还以为是是什麽女中豪杰,北地女子长这麽壮实也是常有之事。”
聂柯:“您别说了……”
长史以为他是谦虚,“有几个胡人可能是好久没见过女子了,看到小将军就被勾了魂去,跟在小将军後边。还好小将军身手敏捷,才没被他占了便宜……”
傅海吟丶权随珠丶戚徐行彻底憋不住了,就连萧遥也勾起了嘴角。
“我们屈服于贺兰庆云的淫威,刺史原本以为他们是云骧军,过来借道休息的,谁知一开门就被他们……”长史潸然泣下,“谁知後来军情传来,才知道这是乱臣贼子。过年那几天,我们甚至都不能穿汉人衣服,也不能南望朝廷正朔。百姓只敢身着胡服,对南垂泪。”
周遭一下子又沉重下来。
“好在大帅即时赶到。”长史擦了擦泪,“我们和几个百姓已经商量好了,要给府君迁坟。府君去得太仓促,之前贺兰庆云也不许我们为府君妥善安葬……”
“我出资,你们不必互相商量了。”萧遥竖起手,“我们那时候人手不齐,所以没来救代州。”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长史慌忙解释,“这贺兰庆云性子古怪,似乎早就偷偷移兵,城里军营的竈火不变,但兵士好像都已经转移了出去,我不敢确定,就没告诉大帅,如今看来,他可能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他这还真是,反复横跳。”聂柯直言道,“我还以为他跟东平王关系不错呢,明明之前还去朝堂上耀武扬威,跟我们晋王吵架。”
“那时候他没想到我会很快对代州下手。”萧遥解释道,“现如今代州回到我们手里,接下来,就是往东。”
萧遥面向东方,在一晚辛苦安排後,旭日破云而出,照彻东方苍穹。
朝阳,生生不息。
他全身充满了力量……到幽州去,他必须要抢先铁关河一步到达。
那里有他和温兰殊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