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英时每走一步,心就咚咚直跳,他掏出自己随身带的兵书,放到桌案上,反面一片空白,萧坦火速在上面写字。
有刺客,晋王大不利。
“这句,我有点不明白。”卢英时说话都有点不稳了,握笔的手颤抖,写出来一堆狗爬字。
何地?何时?今晚天兴驿?
“这里啊,你还是小孩,看不懂很正常。这一句本就是行军多年的将军才会明白……”萧坦开始说废话了,手又不停,在上面写。
卢英时环顾四周,就看到了无头尸体和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头,以及一地鲜血。他随即闭上眼,控制自己不叫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目光移到了萧坦这边。
是。魏王已设伏,需得突围。
这可真是天方夜谭……温兰殊身边护卫就那麽几个,如何突围?与此同时,外面雷声忽然大动,闪电划破夜幕。
“天时地利人和,兵书上总是强调人和。可我看,有时候天时也很重要。”卢英时没头没尾来了这麽一句,“多谢萧公,我明白了。”
而後卢英时写下:
我去找十六叔,阿洄照顾不至,望萧公见谅。
说罢,卢英时三两步跑出了客舍,踩着窗台扒墙壁,很快来到了裴洄的房间。
“怎麽了阿时,我外祖找你有什麽事?”裴洄关心地问,顺便也穿好了衣服。
“没事,问了几句话。”卢英时附耳对裴洄说了具体情况,于是小郡公也照猫画虎,戏精上身。
“哇,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我也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裴洄同样在卢英时耳边小声说,“你从窗台过来的?没有被发现的话,可能兵力在前院,还没布置到後院。”
“我看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马夫。”卢英时喘着气,“看来,他们已经设好伏,即将要收尾……”
兵甲碰撞之声传入耳人耳中,亮起的火光一时之间布满了整个窗户,居室为之一亮。卢英时反应奇快,“糟了……火攻,是火攻!”
说罢他也不管什麽了,从後面的窗户过去,想要跟之前一样扒着墙壁踩窗台到温兰殊的客舍,忽然有人大喊,“不要让他跑了!”
卢英时在心里骂了句,看来埋伏已经设置在前院和後院……
下一刻,几支火箭扑簌簌朝卢英时过来,他本身就像个蜘蛛似的在墙壁上爬来爬去,结果因为这几支火箭,不得不左右上下避让,箭簇深入泥土做的墙壁,卢英时的身影借着火光暴露无遗。
不过他年纪小,身影迅捷,很快就踢开温兰殊的窗户,蜷成一团滚了进来。
温兰殊睁开眼,看到周围火光,很快回过神来,强支起精神,从床榻起身,“是……是铁关河?他这麽快就……”
“十六叔,我们得赶紧走。”卢英时直接扛起屏风,当作盾牌,拔出古雪刀和温兰殊放在一旁的图南剑,“他们估计要发动火攻,我们再逗留下去就要烧成骨灰了!”
温兰殊很快穿好鞋,跟在卢英时身後,也一起猫着身子扛木质屏风,他们一打开门,就有十几支火箭奔涌而来,射入屏风之中,发出笃笃声响。由于冲击力,卢英时不得不放慢速度,温兰殊跟在他身後,不曾掉队。
“阿洄呢?萧公呢?”
“十六叔你放心好了,他们两个已经知道了,铁关河只要不是丧心病狂,就不会对老人和小孩下手!”卢英时迅速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处理面前冲上来的兵士,温兰殊本就头晕,这会儿更是强行催动内力,解决後面越上栏杆追杀的刺客。
小小的走廊里,火光四射,热浪浮动,燃烧的气味让人意志消沉,出现不适,温兰殊不敢停,用剑法阻挡进攻。
可他毕竟被卸了力,没一会儿就握不动剑柄,大喘气,只能靠闪躲与拳打脚踢来阻止对方近身,有好几次那些刀锋差点要划伤他。
但下一刻,面前挥刀想砍他的人忽然顿在半空。
温兰殊视野不清,远远看去,只见一名扎着双环髻的红衣女子身旁俱是倒地不起的刺客,哀嚎声此起彼伏,在她出现的时候竟然消停了。
红线赶忙冲上来,“公子,你还好吧!”
“我没……没事,阿洄呢,萧公呢?”温兰殊几近神智不清,在那种密闭的环境下,周围又都是烟熏火燎,奋力运功,他已经快到临界,“他们还好吧?”
“柳度带他们出去了。”红线生气地皱眉,“卢公子,前面的交给你,後面的我来,你快带公子出去!”
卢英时点点头,三个人在楼梯这里确实太逼仄了,待他砍倒面前几个冲上来的杂碎後,终于给他们清理出一条路,一片开阔,他下了楼梯,不知不觉就踩到了几个尸体的手臂和肚子,心里的恐惧渐渐减少,而温兰殊也在红线的殿後下,得以离开驿站大堂。
然而他们到了院子之後,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被包围了。
周围早已是一片火海,两侧的房屋一时间被照亮,他们置身于亮与热的熔炉中,举目四望,出口早已被重重关上,甚至铺满了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