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雪对他的眼泪鼻涕无动于衷,不想浪费精力纠缠,便报了警,让警察把人送回老家。
一周後,男人再度返回,两瓶白酒,一把火机,烧了六个小时,连天边的云都染成血色。
姜絮雪从消防车上下来,看见的是自家发黑的阳台,柿子树被烧掉枝桠拦腰折断。
她第一时间想到姜泠,冲进去,把晕倒的女儿抱出来交给队友。
楼道里还有求救者,可里面极限高温。
听着回荡的哭喊,姜絮雪怜爱地摸了摸女儿。
三十岁的姜泠和三岁的姜泠面容重叠,但她没有恻隐之心。
姜絮雪一生拥有两个无上荣耀。
一是靠自己好好养大了姜泠,二是当上消防员,成为城市英雄。
她背出第四个人的时候已经体力不支,队长喊破喉咙让她回来,喊得声嘶力竭。
喊一声姜絮雪就应一次,直到第七声。
“他们没有让我看尸体。”姜泠呼出一口烟雾:“怕我受不住,趁我昏迷的时候迅速火化了。”
“你说怎麽能火化,她是被烧死的啊。”
夏帆攥拳的手心腻着汗,说:“不,她是被害死的,火只是媒介,她不会怪它。”
姜泠放空视线。
大火烧死了三十七人,其中一名消防员,两名警察,十二个小孩。
事情太大太轰动,所以判决也很快,死刑刻不容缓,没等姜泠出院就执行完毕。
结局是该有的结局,可死去的人也死去了。
姜絮雪再出现在电视媒体上,却是骨灰盒盖着国旗,以烈士的身份报导。
姜泠成为烈士家属,得到补贴,从晴川回南城,分了房子,还拿到西川导师的工作。
所有人往前跑,只有她把烧得焦黑的柿子树从废墟里捡回来,然後学着姜絮雪的模样种在庭院。
我已经不难过了。
其实是——我已经无法再难过了。
这天晚上,雨水涟涟,姜泠梦见一片血色。
姜絮雪站在血色中,风将她的发丝吹成旗帜。
她与姜泠对视,嘴唇张合。
姜泠努力睁眼辨别,却发现说的是:再见。
“不可以!”
“妈妈!”你不要走……
柿子树不开花了,为什麽?
你回来教我养活它们。
夜幕沉沉,雷声震天,姜泠胸口空得刺骨,连痊愈的伤痕也在跳动,痛,灼烧的痛。
她喉间苦涩,哑得仿佛吞了毒。
冷,寒,痛,胃里翻腾。
姜泠软在汗水中,努力摸索着开关。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握住她。
是夏帆。
“没事的。”夏帆扯了纸替她擦汗:“没事的。”
姜泠在无限窒息的回忆里瓦解,再重组
她的泪水夏帆应该看不清。
因为她已然抱住了她,近乎揉进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