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展望结束後,有种恨不得立刻穿越到二十年後的空虚。她们都知道,新的道路不可能会一帆风顺。但人生海海,又有哪条路能保证走得顺利。
申雪舒抱着她的腰嘟哝,“姐,你说人到底是为什麽活着啊?”
“不知道啊。”云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看别人都活着。”
然後她们不再交谈。酒精在身体里发酵,似醉似梦的时刻里,她脑子里充斥着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刚逃出来时天地太广阔,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麽,难免让人心生茫然怯意。
她有过一段酒精成瘾的日子,後来忙着算计叶平川,为了形象才硬是逼自己戒掉了。
换个角度来想,还算是被他治好的。
等待片约的日子里,她几乎不敢打开手机。房间里无分昼夜地拉着窗帘,和她的人生一样暗无天日。
她躺在一地酒瓶里,日复一日听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同一集动物世界。直到现在,闭上眼睛那段旁白都还能在她脑子里振振有声。
黑脉金斑蝶是地球上唯一的迁徙性蝴蝶,栖息在树上,需要密集的树木覆盖以进行越冬。
秋季从繁殖地到越冬地开始向南移动,大量的黑脉金斑蝶会在风暴中丧失生命。即使有幸存的须臾,也不能就此安逸,因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即使不能飞,只能爬,靠着生的希望,也要一点点前行。
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又一次日出降临,生命会迎来新的曙光。
被人挪动时,云灯手脚发软,挣扎着像在抗拒。
天地良心,她是想要配合的,这麽硬的地板躺久了腰也会痛。只是大脑被酒精放了假,无法自如地控制身体。
察觉动作里带着点私人恩怨,她不舒服地抱怨,“小心点,你扯到我的翅膀了。”
“……”
滑不溜手,叶平川试了几回都抓不起来,好气又好笑,简单粗暴地把她扛上肩头,朝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位天使,请老实。”
云灯挂在他身上嘿嘿笑,“已老实。”
申雪舒:“……”
她跟云灯喝的量差不多,但只是头晕困乏而已。没想到这人酒量这麽差。
“明天还得工作,怎麽喝这麽多。”叶平川没有直接把人带走,审视的目光投向另一个,“你们聊了什麽?”
冷飕飕的目光,刀子似的。
申雪舒嘴硬地说,“就随便讲点八卦。”
云灯说两人已经离婚了。虽然具体情况有待商榷,但她不能信任叶平川。
眼看问不出什麽,叶平川被气笑了,连说了三个好字,疑似被排外导致破防,扛着人摔门而出。
抛下他自己找借口回酒店,还背着他跟别人喝到半夜,喝得烂醉。
叶平川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她吐一身也不会管。
云灯头朝下颠着,确实难受得想吐,但忍住了。幸好房间离得不远。
叶平川把她带回房间,放在沙发上,去和导演通电话。得知了孟瑜家人来闹的事由,算是稍微理解了些,但还是觉得不至于。
她抗压能力又不弱,怎麽会只为这麽点事喝醉。
通完电话,他生着闷气接水,拧了个冷毛巾。从洗手间出来一看,她还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地低着头,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叶平川瞬间慌了,忘记自己还在生气,大步冲过去,半跪在沙发边,用手抹她脸上的泪水,“怎麽了这是,别哭啊……是哪里难受吗?不要哭了宝宝,看看我,嗯?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云灯根本不听他的话,眼泪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颠三倒四地说什麽很想小花,又说鼻梁骨好疼。
叶平川呼吸节奏都被她带乱,自己也快喘不上气了,憋得眼眶酸胀,凑上去把她被泪水湿透的脸全亲一遍,着急地命令她的鼻子不许疼。
她哭够了一阵,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泪水很快地止住,小声问他,“叶平川,你疼不疼呢?”
眼泪朦胧的视野里,她看到叶平川眉峰上的伤痕,抽泣着伸手去摸。
那是车祸里留下的擦伤,还没愈合,白天拍戏必须要上妆盖住,晚上回来卸妆洗脸,反复摩擦,那一小片皮肤好像肿起来,在发红发热。
“有一点疼。”叶平川道,“不过医生说了,疼的时候找人亲一亲就会好。”
她信以为真,双手捧着叶平川的脸,虔诚地吻上去。
浸过泪水的嘴唇是咸的,贴在伤口上有轻微的刺痒。她努力地吞下呜咽,长久地吻着那道微不足道的伤口,想要他快点好起来。
真相大白的一刹,风雨飘摇的感情也就此尘埃落定。
叶平川不敢眨眼睛,可泪水满溢,还是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出来。好像她的泪都聚集在他的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替她流泪。
现在云灯变成了替人擦泪的那一个,有点伤心地问,“还是很疼吗?”
叶平川摇头,深深地拥抱她。
“现在一点都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