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间冒出了冷汗,妈很严肃地说过,如果他再提关于长冬的事,就要考虑手术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工作装,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个正在压抑怒火的人,可即使这样,她仍然挑起眉毛,努力挤出笑容,结果是本来就大得可怕的眼睛更加凸出,几乎要爆出来。
“我在找东西。”
她装作好奇:“哦?什麽东西?”
李长昼压抑住後退的本能:“一幅画。”
“是你小时候画的吗?”
“嗯。”
他当然在说谎,他在美术上没有天赋,那幅画是长冬画的,画上有三个人。
“我,爸爸,和妈妈。”
“那我呢?”
小女孩扭过头,脸上出现了和年龄不符的笑意:“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长昼,”妈忽然揽住他的肩膀,表情也平静真诚许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找了,我们还得往前看。”
她将他带出杂物间,然後捡起那把钥匙。再之後,李长昼就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也没有了进去的欲望。
不过,这些事不可能告诉莫筱。
“你过来之前,我妈说你是个天才,在最好的学校考第一名,但好像你有点偏科,写作水平有待提高。”
莫筱觉得有趣:“怎麽,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
“你没有发现这个故事里的漏洞吗?”
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比如说呢?”
李长昼:“比如说,你被绑架的那天,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也感觉有人跟着自已,当时有可以打车去这个选择,为什麽非要走进巷子?你说你知道报警很大可能不仅没用还会激发我妈的报复心理,为什麽你还是选择这样多此一举?还有我妈,为什麽你没有照她说的做,今天还能顺利来看望我?再比如後面那个离奇古怪的事,先不说我信不信,可它没有前因後果,为什麽方爽把自已再杀一次你就可以从镜子里出去,这件事的逻辑在哪?”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莫筱全都哑口无言——仅仅是没有说话而已,可看她平静的表情,总给李长昼一种另有隐情的感觉。
“再比如,你连那个人是我舅舅都推断得出来,为什麽会做错以上这些事。”
莫筱顾左右而言他:“那你说我推断得对不对?”
两人对视,李长昼又莫名其妙落了下风。“不对,”他否认:“我没有妹妹。”
“叩叩叩。”
莫筱还没对此做出评价,他们的谈话就被打断了。
白枚站在门口,端着一盘水果,笑容完美。“筱筱,你们叙旧累了吧,吃点水果。”
“谢谢阿姨。”
她把果盘放下,看着两个孩子却又不知该说什麽,于是只是笑笑,然後就出去了。
“李长昼,”莫筱没看水果,盯着李长昼的眼神透露一丝狡黠。“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习惯,说谎的时候会左手摸右耳朵。”
记不记得,对一个失忆的人这麽问,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愣神:“有吗?”
“当然有。”
莫筱从凳子上前倾低声问:“你觉不觉得你爸妈有点奇怪?”
她忽如其来的凑近让李长昼紧张地抓紧了被子,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这件事他也发现了,爸妈有点奇怪。
也许是因为这次车祸,他们总是一副紧张装作轻松的模样,李长昼偶尔会自已在房间做事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已,一转头就看见本来关好的门开了一个小缝,外面是一只正对着自已的眼睛。
大部分时候他会吓一跳,也跟他们说过他需要隐私,不想被监视,但爸妈总有理由。“医生说你现在精神不稳定,需要有人盯着,不然容易出意外。”李长昼对此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
再想想,妈就算回到家也是那一身黑色工作服,貌似从来没见她穿过其他衣服。还有爸爸,他们都说他工作忙,但有一次李长昼下楼买东西,正好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那明明是上班时间……
“我讲的故事,你再仔细想一想。”莫筱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如果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那就糟了。”
这是什麽意思?李长昼没有反应过来,手机却到了她手里。
“你干什麽?”
“你之前把我拉黑了,我得把自已从黑名单放出来。”
她把手机丢给他,说:“有什麽事记得跟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