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
陆临渊的状态谈不上太好。简单说完这几句话,他闷声咳嗽起来,脊背一颤一颤,颤抖着喘着气。
魏危抚慰过的东西大约只有她养的傩梭,而且也从来没有遇见过陆临渊这样大只的。
她迟疑了一下,顺着陆临渊起伏的脊背,一下一下轻轻摸着。
陆临渊还当真被这麽安慰到逐渐平静下来,他身上那股苦涩的茶香氤氲着幽寂的气息,慢慢盈了魏危满怀。
陆临渊伸手捂了下脸,喉咙还有些干呕後的沙哑,迟疑开口问。
“你没有什麽话想对我说的吗?”
魏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飞速过了一遍,思酌片刻,开口道:“原来你的舌头还是挺软的。”
陆临渊:“……”
陆临渊闻言挫败般微微叹气,他的声音闷闷的,很疲惫,尾音却带着轻轻的笑意。
他伸出手碰到魏危的肩膀,接着是手臂丶手腕,最後是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手帕,包住魏危的手,替她细细擦去上面残留的涎水。
魏危:“……”
她敢肯定,陆临渊一定有什麽洁癖。
陆临渊一边擦拭着魏危的手指,一边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与我比试麽?”
他低眉的神情和缓,声音也带着醉人的温柔与和煦。
他就是靠这种表面温润如玉的气质,蒙骗了朱虞长老与四大巫咸,将他们摆了一道。
魏危垂下眼睫,看着陆临渊的动作,有一种天然稳定的气质。
“我想要比试的,是那个敢一人闯入百越,力战四位巫咸的儒宗弟子。”
“不是带着傩面,用一把黑铁剑的试剑石。”
魏危觉得,陆临渊不应该是被这样被困在山脚下磋磨到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在剑道上的天赋独步中原,多少人极力腾踔,也不能望其项背,就连如今的百越也盛传着他的名字。
“魏危,我也不想的。”
陆临渊声音很轻,像是一声疲倦的叹息。魏危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松懈下来,像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说:“但我没办法。”
陆临渊当年打败百越四位巫咸之後,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位仿佛横空出世的天才。
大多数人希望沉寂多年的中原出一个号令江湖的天才,也有少数人蝇营狗茍,阴损地盼望他有朝一日江郎才尽,年少折戟。
魏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探究:“你愿意成为试剑石,仅仅因为徐潜山是你的师父?”
“是恩情啊。”
陆临渊眉睫轻垂,面容隐没在洞中阴影里。
“师父收留了我,儒宗不曾亏待我。所以就算哪一天要我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危皱眉。
这年头很少遇见陆临渊这样一根筋的傻子了。
过了片刻,陆临渊自嘲地笑了一声:“而且现在看来,徐潜山让我做试剑石也并非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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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陆临渊被迫成为儒宗首席大弟子乃至于中原第一的原因是他怕疼。
大多数的高手都是勤勉而来。
江湖中的绝大多数人的根骨都差不多,所以见到真正的天才时,总是忍不住嫉妒。
陆临渊确实是个天才,可是天才若不勤加练习,也只能一两银子当十文钱花,当个“还算厉害”的大侠。
人喜欢造神,江湖上的人把陆临渊吹的天上地下,撒豆成兵,剑出如虹。好像当初力战四位百越巫咸,陆临渊只是吹了一口气,轻飘飘剑出剑回,收剑时剑尖已染了血,再风骨过人点头来句“承让”。
在成为试剑石之前,陆临渊的功夫是徐潜山用铜尺抽出来的。
下盘不稳,抽小腿。
肩膀不沉,抽肩膀。
剑拿不稳,抽手臂。
若是抽的时候剑掉下来了,还要挨上更重的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