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锋似乎看见了什麽他并不想见到的画面,微微皱起眉,叹息开口:“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何必多造杀孽。”
澹台柳闻言仿佛听见了什麽极其荒唐的事情,一边咳嗽,一边放声大笑起来。
她的眼角甚至笑出了泪光。
木槿立在魏海棠一旁,见情状正要上前压制,澹台柳却倏而抿住唇角,冷冷叱喝。
“你算什麽东西?我就算要死,也应当是巫祝亲自杀我。”
走入属于自己的终途之前,澹台柳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擡起手背擦去唇角渗出的鲜血,依旧如平日一般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好似现下狼狈落败的人不是她。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她看着李天锋,如诅咒一般开口。
“李天锋,是我棋差一着。但你记着,我只是败了,而你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曾赢过。”
她一字一顿:“你且等着。”
李天锋的面色有一瞬的怔然。
**
祈禳堂内,在场的巫咸几乎立马想起了一些往事,其中暗流涌动,有人对视,有人皱眉,各自都有自己的算计。
从魏危一进门,木槿的目光就落在了她滴血的伤口上。
眼见魏危落座,木槿立马叫人送来清理伤口的东西。
魏危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到了,清理干净後包扎好了也就没什麽大碍。
若不是魏危想要抓活口,又是在千鸟崖那样密集可以躲藏的地方遇见弓箭手,就算是如今的这点擦伤也不会受。
确认过伤口无毒,木槿细致地用剪刀剪好纱布,随後取出红地对雁绶鸟纹样的巫祝常服给魏危换上。
百越的的衣袍还保留着上古遗风,色彩艳丽,当中绣着的金线由真丝线拈制而成,看上去流光溢彩,气势非凡。
木槿低着头,轻轻取下魏危在中原一直带着的银质耳钉,换上珊瑚石的耳珰。
魏危倚腮坐着,两只耳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燕白星擡起头来看了一眼,目光不由被那鲜红的耳坠锁吸引,绿松石流苏轻轻打在魏危的侧脸上,令人无端心动。
燕白星喉结滚了滚,然而还没看清鲜红坠子的形状,一根冰冷的鸦杖就压在他肩头。
整根手杖三尺长,由白银打造,杖头一只乌鸦蹲伏其上,脚下踩着山云丶鹰隼丶鹿兔之类的雕刻,错以金银。
百越的文字被称为鸟篆,五大部落的图腾都与鸟相关,象征着秉承天道法理的手杖也雕刻着代表祥瑞的乌鸦。
如果不是按照祈禳堂的规矩,魏危卸下了兵器,此刻压在燕白星脖颈旁边的就该是霜雪刀。
魏危斜着歪了歪头,鸦杖没有动,平静的目光望进燕白星的眼睛里。
“你在看什麽?”
燕白星眼睛有些飘忽,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和魏危对视。
祈禳堂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令人心头一惊。
进来的是朱虞族另一位年轻长老,苍术。她面戴傩面,看不出容貌,束袖黑衣,身形干练,眼神不分给他人分毫,煞得很。
苍术单膝跪下,垂眸简洁开口。
“崖下的尸体被拖出来了,一共十人,三名弓箭手,七个刺客。其中六个被一刀毙命,其馀四人服毒自尽……”
木槿擡起眼睛,看了一眼魏危的包扎好的伤口。
而燕白星听得一时火起,骂道。
“好生歹毒,十个暗算一个!巫祝还没留後呢,要是成功了我们百越的血脉就断了,真是做人没屁股的东西!”
楚凤声:“……”
澹台月:“……”
刺杀巫祝这样令人紧张的大事被燕白星这麽一说,反而松快了些。
魏危自己动手杀的人,对人数自然没什麽疑问。
她眯起眼睛,右手缓缓握紧鸦杖,听着下一句。
苍术略略一顿,接着开口:“他们的牙囊藏着鸩毒,见血封喉,属下赶到时,气息已全无。他们的形貌已经张贴了公示,叫族中人辨认,暂且还没有结果。”
“弓箭手身上带着羽箭十支,柘木长弓一把,刺客每人携长刀一柄。在搜身时,我们在头领模样的人身上找到了鸱鸺图样的令牌。”
“……”
一时间,祈禳堂内四位巫咸的神色都有些微妙,目光不约而同看着一人。
百越四大部落都有各自的族徽,鸱鸺就是西瓯的图腾。
处在视线中央的李天锋面色有些皲裂,看样子是勉强笑了笑开口。
“长老,你可看清楚了?”
苍术没有回答他,只朝魏危低头,等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