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宗山门之外,比丘尼诵念经文,萦绕着香烟袅袅,为亡魂超度转生。
二十一年,已足够让许多人忘记一些事情。
青城中人来人往,有人死亡,也有不断新生。如今在年轻一辈的心上,已没有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带来的阴霾。
四无尘,星飞月起,天灯如昼。
衆人擡头,只见天灯与河灯蔓延开金色的光芒,渔火沙汀,寒星如聚,月光如银,像是一场盛大天上场景,星火坠向很远的地方。
至晚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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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渊得了风寒。
他在求己崖上耗费体力灭心灯之後立马去洗凉水澡,紧接着又在棋盘上耗费心神,最後在一天临了时和魏危在屋顶上吹风看灯。
陆临渊从无类峰回来状态就不怎麽好了,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即使努力压着,肩膀也一阵一阵抖动。
魏危蹙眉,捏着他的脉静了片刻,得出结论。
“你现在立马喝一碗姜汤,上床躺着,或许烧得不至于那麽厉害。”
陆临渊脸颊因为咳嗽气喘有些微红,桃花眼也带出浅浅的水汽:“我和你说好的,晚上要打一架。”
魏危松开他的手腕,拍了拍他脸,唇齿微张:“你倒是挺喜欢找死。”
陆临渊被魏危摁在了床上,强迫灌下了一碗呛人的姜汤。
就算如此,第二天还是没逃过风寒的命运。
陆临渊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麽时辰,也睁不开自己沉重的眼,心脏跳地沉重而又缓慢。
他在做梦。
梦里光怪陆离,有叽叽喳喳的石流玉,有在齐物殿上长跪的徐潜山,有如同警告仇人一般警告自己的孔成玉……
陆临渊始终静默无言,声音与光影如同流水一般掠过,他低下头,垂眸望着始终被自己紧握的君子帖。
忽然有一位女子的声音传来,其他嘈杂的声音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
陆临渊胸口的心脏一跳,似乎意识到什麽。
那声音那麽让人心动,那麽舒声,像是在牵引着疲惫无归游魂随着她走:“……刀名霜雪,请战君子帖。”
陆临渊:“……”
陆临渊一下就醒了。
虚焦的视线归拢,一拳文石藓苔苍探出,意趣盎然。
陆临渊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边,恰就在他努力眯起眼睛看向她时,那人也像察觉到什麽一样扬眉看去,露出一双黝黑冷清的眼睛。
魏危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身如锐剑,发乌如檀,衣服袖口绣着几条海棠纹样。
她的指腹碰到陆临渊潮红的面颊,察觉手下的人醒了,她的手背探了探的额头。
陆临渊的喉结因为一夜的干涸而滚动。
太舒服了,简直像是沙漠旅人获得了一捧清水一样,陆临渊的意志力因为这难得的生病被摧毁。
他迟钝又难耐地想,能不能让魏危多摸一摸自己。
“魏危?”
陆临渊有点失神地望着魏危,鸦睫掩盖住眼中神光。
语气也变得不真实起来,他总要再三确定,才能验证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妄想。
魏危“嗯”地答应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从一旁端起一碗飘着白烟的褐色汤药,扬了扬下巴,示意陆临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