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云雾缭绕,是猎手的藏身之处,也是逃生之人的一线生机。
追击之人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紧追不舍,要在魏危几人彻底消失在深林中前,将他们射杀!
乔长生呼吸的温度似比夜风更低,他紧张起来就容易咳嗽,何况他本就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好全。
他知道此刻自己帮不上什麽忙,只紧紧抓着陆临渊,便是回头都没有回,努力压住咳嗽的动静,实在撑不住了,才闷闷地咳两声。
身後箭矢如雨,破空而出,一柄霜雪抡起,如目不暇接的罗网,几乎斩断所有箭羽,偶尔有几支漏网之鱼,也被香水海拨开。
背後的声音却越来越远。
乔长生先前怕帮倒忙,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敢回头。此时几乎听不见动静,才回头匆匆一瞥,心急如焚开口:“魏危呢?!”
“……”
陆临渊目如寒冰,喉咙紧了紧,语气却坚定:“她会追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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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追杀的人不止一位弓箭手,七八支淬毒的箭矢同时射来。
确认陆临渊与乔长生已离远,魏危旋身下压,踢起地上一块不小的石头。
蓄着内力的石头与箭矢相撞,长箭折断,碎石也崩裂成齑粉,一瞬模糊了视线。
待齑粉散去,深林却空空荡荡。
那个执剑的剑客已带着病弱的文人跑远,如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丶功夫诡谲的女子也忽然消失了。
“……”
原本盯着雪亮的箭尖的射雕手不由一愣。
他自三岁起紧盯迅疾飞鸟,常常一盯就是几个时辰,锻炼目力。也曾疾驰草原,一箭射双雕,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眼下居然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对……不对。
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射雕手重新屏气,正要一扫下面所有动静,揪出魏危的下落,忽然听见他头顶传来一道冰雪般的声音。
“你在找我?”
“!”
射雕手那双向来持万钧弓的手居然抖了抖。
他猛地擡头,被他箭尖指着的面容在他眼前徒然放大,一张高高端坐明堂的清俊面孔垂下,仿佛一直在等他。
决然没料到魏危居然顺着他的箭矢找上了自己,也决然不会料到她有这个胆子孤身一人来杀他,射雕手四肢百骸血流倒逆,毛骨悚然。
他想叫人注意到这里,但已来不及了。
魏危没有出刀。
时间仿佛在射雕手眼里放慢,魏危倒吊着从树上翻下来,如一只轻巧的猫儿,在射雕手喊出声之前来落到他的背後。
在这瞬息之中,手中天井丶阳池等大xue被一道内力如热刀切豆腐一般刺入,射雕手被迫松手,弓箭一转,来到魏危手中。
但那根弓弦还在射雕手眼前!
仿佛一颗石子坠入寂静的湖泊,射雕手心头一颤,意识到魏危想要做什麽,瞳孔骤缩。
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内心已咆哮叫自己仰头躲开,但魏危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连脖颈都僵硬了。
“……”
魏危单手攥住弓臂,用力往後一拉!
一道凌厉的血线似凭空出现,甚至尤嫌力道不够,还要速战速决,魏危一脚朝着射雕手的背上蹬去。
就在这刹那间,万千殷红如割断夜色,“滋”的一声爆散出漫天血红。
魏危抽身後退,血雾纷纷扬扬下落,只有一道未完全凝固的血点溅落在她冷白无暇的脸上。
她却不避污秽,擡手用手背静静抹了,眼中淡淡。
一个人从生到死是何其干脆利落,整片深林仿佛安静了一瞬。
魏危长身玉立,冷眼一扫。
身後偌大的山林渐渐沉入黑夜,暗中仿佛有无数从天宫地府来的神鬼,衆人一时惊惧不敢妄动,仿佛神女持弓,消失在沉沉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