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盈翻阅的速度很快,纸张哗啦沙沙作响,十指在其中翻折往返,像是眼花缭乱的剑招。
魏危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姜辞盈,姜辞盈也察觉到什麽倏而擡头,朝她一笑。
姜辞盈的手指并不好看,到处可见薄茧,显得有些粗糙,不像是常年闭门不出的温热的手。
这样的茧子魏危见的多了,不是写字的文茧,而是
剑茧。
目测姜辞盈手上积年的茧子,可以想见当年她也是江湖上一位名气不小的侠客。
“……”
魏危想,女扮男装的孔成玉,曾为剑客的姜辞盈,孔氏这一家走得当真都不是寻常路。
姜辞盈沉吟:“当年去扬州日月山庄作客,乔青纨烹茶以待,指堆积书史,笑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对家中藏书如数家珍。如此爱书,不像是会在藏书上留章的人。”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其中有些不能直接为人所道的东西。”
魏危于文人书籍印章这一道上并没有什麽自己的见解,倒是孔成玉帮着自己母亲整理书册时,低头说了几个想法。
姜辞盈尾音上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
她随手挑出几本书,找到盖着单字章的那几页摆在一块,似乎找到了什麽规律,但过了一会又重新打乱,蹙眉望去,始终不得章法。
过了片刻,姜辞盈才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书印得很早,乔长生大约也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可惜我与乔青纨并无多大交情,如果魏姑娘将来去扬州,或许可以问个明白。”
这话的意思就是明鬼峰暂时只能查到这里了。
魏危来之前就知道直接找到写这百越字的人不大可能,所以也没有太失望。
知道诗集来自日月山庄,这已经是一条抓得住的线索了。
魏危开口道:“希望二位为我保密。”
姜辞盈淡笑:“这个自然。”
魏危又问:“还有,这本诗集我可以带走吗?”
姜辞盈顿了顿,却是孔成玉回答了她:“这本诗集不算稀奇,明鬼石室必定有复刻本,你拿走也不碍事。”
姜辞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没有再说什麽,点了点头笑道。
“如果这些书里还有什麽发现的,我会叫成玉与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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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朗润,峰峦窈窕。
近日不知道为什麽,陆临渊又清闲了一些,今日还能等到魏危从明鬼峰回来。
魏危推门而入,正看见陆临渊穿着儒宗弟子的青色袍子,恹恹地支着下巴,坐在院中石阶上,和钓鱼一样。
陆临渊等了半天,终于有一条鱼上鈎了。
魏危推门进来,院中石桌上摆着一海碗粥。
汤底是猪骨熬成的骨汤,又用籼米熬上整整一个多时辰,加上慈姑块丶鱼片丶虾仁,还有去岁晒干保存的莲子,粥水糯香,正是夏日没什麽胃口时的吃法。
虽有桐花树遮阴,但院子中间还是太热,魏危端起半温的粥,一撩袍子,坐在石阶阴凉处。
石阶上头摆着一个小桌子,刚刚好够两个人支着胳膊靠上去。
魏危与陆临渊一左一右,和门神一样坐着。
廊下探进几枝碧绿的桐花枝条,翠绿鲜亮。
陆临渊困倦的很,知道魏危回来了,他擡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色:“去那边问出什麽来没有?”
魏危拿着白瓷勺搅着粥,瓷器碰撞发出叮当声响:“不算没有消息,至少知道了这本书是日月山庄那边捐来的。”
陆临渊整个人的分量都压到了小桌上,闻言懒洋洋嗯了一声,问:“日月山庄,乔长生那个?”
魏危低头喝了一口米粥:“乔长生大约不清楚来龙去脉,而且我也不是很想问他。”
如果此地危险这个几个字是来儒宗之前就有的,那麽提醒後来者的地方就该是日月山庄了。
“你就算想问乔长生,他最近大约也没什麽空闲。”陆临渊圈起胳膊趴在小桌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从上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像是困倦未曾睡醒。
“他家兄长要来儒宗看他。”
魏危抿着粥,声音淡淡:“困了就去屋里睡觉。”
困得半死不活地说话,说一句话就像倒欠对方了钱一样。
陆临渊得寸进尺,很好意思地圈起大半个小桌:“太热了,在屋里头睡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