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到无法留名青史的庸人。”
“只能在角落里嫉妒着天才流眼泪罢了。”
“怎麽现在连三周跳都跳不清楚了,还好意思叫一姐。”
“一天天地赖着旧成绩。”
“当年复出拿出四周跳果然是昙花一现啊。”
客观条件是不看的,该为此负责的人是不用负责的。
挨骂的永远只有运动员本人。
尹宓太在乎了。她在乎这一切,也莫名热爱这一切。于是冰刀就会被无用的情绪累赘,变得沉重,变得乏力。
她发力起跳。
阿克塞尔,永远向前。*
“3A,女子赛场上能够完成这个动作的选手并不多。啊,双脚落地了。”
尹宓踩在冰面上,感觉右脚好像完全失去了限制。本来应该紧紧包裹住脚踝的鞋筒左右轻晃着打在她的皮肤上。
高强度的运动会加速冰鞋的折损,尤其是已经有一条轻微折痕的皮面,很快就会顺着小小的缝隙整个塌帮。
“接下来是三连跳,此次比赛选择了3Lz2A2A这个难度。尹宓其实有做夹心跳的能力,加上她的四周储备。目前看来可能还是受上赛季末伤势影响较大。”
旋转过渡,节目进入下半段。
一个短暂的燕式後《震怒之日》换成了萨列里的同名乐章。
他们俩的《安魂曲》一个是D小调,一个是C小调,注定了从根本上风格就不同。但偏偏又都跳脱出对调性的刻板印象。
莫扎特的D小调深刻,但充满抗争。萨列里C小调奋发又不失纯净,即便是再度吟唱“此为震怒之日”,也不让人觉得是愤怒,反而偏于庄重。
乐曲缓下来,比起前面的篇章显得单调一些。考虑到前头那轰人耳朵的宏大,这会儿算是给了观衆和选手本人喘一口气的时间。
愤怒即可为雷霆般的愤怒,也能使隐忍之间菩萨怒目的注视。
尹宓从裁判席前划过,双手从下向上依次展开。
手臂不紧贴身体,在视觉上扩展了人体的面积,看起来更有攻击性。
凡人渺小不可扭转神明带走神才的决断,但凡人有哭泣的权利。
我努力了,我真心对待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你们没有资格评判我。
至高之神也不必与我审判,我心里有自己的答案。
比莫扎特温柔的曲调缓缓变平静,哀钟缓缓在弥撒声中响起。
尹宓面朝观衆席大一字向内倾,对着大家展示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同样是《人要如何逃离自己的影子》这首歌,顾贝曼选择了1999年的结束曲。尹宓选择了复排版的中场版。
那时候的莫扎特多轻快,他高昂地唱着自己,将要摆脱一切世俗的庸碌,去往真正美妙的爱之梦乡。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会遇到什麽样的痛苦与折磨。
她已经走过生活的痛苦和折磨。
所以她才能回答一句一句的逼问。
尹宓的服装与当年顾贝曼的设计几乎都是反色,只保留下来在裙摆之下与背面的火红。
因而尹宓旋转的时候并不像蜡烛。暗色调的裙子里突然出现大面积的红色,像黑暗中闪烁的火光。手臂与身体上蔓延的红线被动作姿态遮挡,断断续续腾空在黑暗中,是火焰向上燃烧时迸发的火星。
尹宓捂住双耳,身体大幅度绕了一个圈。
她的步伐用了很多双足,看上去整体性不好,但配上节奏分明又快的乐曲,又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人的挣扎。
冰面的步伐在逼问中变得细碎,看上去凌乱无序,但内行人都能看出脚下步法的复杂程度,并为此心惊。
尹宓可从来不是个以步伐见长的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