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个生病的人放弃眼前的正事,尤其花滑是韩晓梅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她妈大概不会做这种事。
老公很重要,但我要上班啊,要教学生啊,不然做手术的钱怎麽来?
顾贝曼将心比心,自己也会这麽选。
二来,人都是惧怕死亡的。
运动员年轻时精力超出常人。韩晓梅见证过自己巅峰时的轻盈丶灵活丶生机勃勃,不免会对逐年衰老的现状感到恐惧与厌烦。
最开始能够轻易跳起的身体是从什麽时候不再轻盈?
能够在空中旋转三周的身体是从什麽时候不再灵活?
就好像美人大多很难接受衰老的自己,韩晓梅也一定会尽量让自己离那些词汇远一点。
直到顾父这场大病打破了她的认知。
人原来会死,会这麽早就死。
一个表面芳华正茂实则能够明显感受到体力衰退的人怎麽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又怎麽接受磕磕绊绊过了半辈子的人要抛下自己。
她可以在冰面上摔到晕头转向,可以被冰刀划伤血流如注,但当她面对死亡,所有的勇气都不及于此。
她甚至不如顾贝曼这个曾经与死亡如影随形的人。
不过顾贝曼也已经走出了活着不如去死的青年时光,此刻再试着想象死亡,早已不像那些年无知无畏。
外科医生们来会诊了,吵醒了本来在病床上小憩的顾父。他们问了几句话,在顾父的肚子上按了两下,又和管床医生交头接耳地低语几句,最後面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问:“家属是哪一位?出来一下。”
顾贝曼站起身坠在他们身後走出病房。外向人较多的外科医生感慨一句,“嚯,好高。”
感慨完他们马上投入了正事,“你父亲这个情况吧,比较复杂。一般来说已经转移的肿瘤治疗也没有太大意义了。但是吧,我看你们家身体素质都不错,也许上了台能够搏一搏。我们可以通过手术控制胰腺的肿瘤,然後目前肝上转移的病竈比较集中,也可以一起处理了。後续的话进行放化疗,也许能够存活。”
另一位医生接过话,“目前来说,肝转移後配合手术治疗,患者能有一到五年的存活期。”
顾贝曼:“你是?”
“哦,我是肿瘤科的,主要负责放化疗这一块。”
顾贝曼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从住院到现在,他们不都在治肿瘤吗,怎麽冒出来这麽多个科室?
医生围着她解释了一通,同时有四五个声音朝她射来。顾贝曼听了半天,一挥手示意他们噤声。
“所以你们的意见是让我们做手术?”
医生们不敢给她确切的答复,说得模棱两可,“以你父亲的身体情况,是可以做手术的,但也有下不了台的风险。”
顾贝曼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那就做呗。她们这种运动员出身的人,多少骨子里带着点逆风翻盘的疯狂,敢想敢干敢搏。
下一秒这些年被磋磨出来的理智和伦常从她脑子里跳出来,提示她这麽大一件事就由她来决定并不合适。
她应该给韩晓梅打电话。
顾贝曼懒得说两次,干脆坐回床边将手机播到公放打通了她妈的电话。她复述了医生的话语,等待着两位做出自己的抉择。
韩晓梅那头应该是在冰上,不时能听见空旷的场馆里冰刀磕碰冰面的声响。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老顾,你自己觉得呢?”
这麽多年家里大事由顾父做主,小事归韩晓梅解决。她已经太习惯听从丈夫的决定,由其此刻他们要决定的是他的生死。
顾父等到这一句问就等到了台阶。他清清嗓子,用那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那就做呗。”
顾贝曼点头,准备去医生那签字,临走前还不忘抛下一枚炸弹,“我今天见到林怡了。”
“谁?”韩晓梅下意识地问。
顾父和顾贝曼在一个空间听得清清楚楚,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张了张口又没发出声音。
顾贝曼像是对自己投下了一个多大的炸弹毫无知觉似的,说完话就站起身离开了。
她翻过手机看时间,发现还赶得及收看尹宓的短节目。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是倒V,开的百分之三十防盗,如果不够等24小时就好了[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