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从柜台那边端了饮料和蛋糕过来作为谢礼。
艾玛女士非常感激地收下了,一边吃一边简单跟她们介绍了今天晚餐的情况。
她与丈夫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生,後来她留校任教,她丈夫在纽约找了份工作。两人的小女儿伊丽莎白是纽约本地一家俱乐部的学员,因此才接到了顾贝曼的求助。
而今天要团年的这些中国留学生,则是她带的一位学生的朋友。她同这位学生关系很好,知道这件事後学生不仅愿意接待尹宓二人,甚至邀请导师一家也来凑个热闹。
“所以等一会儿大卫接了丽莎去他们公寓,我负责带你们。”
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的尹宓这才意识到顾贝曼干了什麽。这种坦然自若麻烦别人的态度真是令内向人嫉妒。
饭总不能白吃人家,顾贝曼试着打听这位好心的留学生小姐姐和她的朋友们的消息。善良的艾玛女士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当着她们的面给学生打了个电话问缺不缺什麽。对面的电话里吵吵闹闹,那位女孩扯着嗓子用中文喊,“人来了就行了,快点的,我们可缺人手了。”
尹宓拽了拽顾贝曼的衣服,摇了摇头。
顾贝曼:“那不行,我妹妹说你这样我们可就不来吃了。”
“诶呀你这人——”电话那头的声音离远了一会儿,像是在听谁说话,“哦丶哦,那行,你们来的时候顺手中超带两瓶料酒呗,大厨说要没了。”
艾玛听着她们用中文对话,眼睛里充斥着感兴趣的神色。
尹宓还是觉得有些失礼,最後在附近买了两盒糖果和一个蛋糕当做上门礼物。
她们在拥挤的道路上堵了半天,等到留学生们的公寓时,大家都已经来齐了。艾玛同她的丈夫与女儿拥抱亲吻,其他留学生一脸牙酸,而做主的那位女学生从人群中挤过来,和尹宓打招呼。
“诶我看过你比赛,漂亮啊姑娘,太漂亮了。”
她一张嘴顾贝曼就听出了老乡的口音,往厨房里探头探脑,“诶缺人包饺子不?我先说啊和面擀皮儿我不行,我就会包啊。”
“你们家没把你教会啊姑娘,我们缺就缺个揉面的。”两位东北姑娘搭上了密码,不自觉带了些口音。
尹宓悄悄在一旁观察整个房间里的人。
说是团年但学生样的人三女一男只有四个,还没他们这群外来客多。厨房里传来明火竈特有的油爆声,让她不禁探头去看烟雾报警器。
“嗨,早被我们拆了,别说出去啊,今天做完饭就按回去。”热情的东北女生看见她的眼神自然解释,“我们大厨正在加菜呢,之前没想这麽多人。”
尹宓被她的自来熟吓了一跳,点点头。
那天晚上究竟吃了点什麽尹宓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印象最深的是这群人,萍水相逢至今
未曾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按照规矩,大年三十这一天要守岁,但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黑夜白天都在颠倒,留学生们还是选择了按本地时间来安排。
有人搬了台电脑出来,打开了春晚录播。
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上头摆满了菜肴。大家围坐一圈,几乎每个都是外向开朗的性格,于是谈话声热烈地膨胀充盈了整个房间。
对中国很好奇的美国家庭问这问那,了解着中国年的概念与同家人团聚的习俗。热情大方的东北姑娘的朋友们也同样开朗,他们备了酒,不顾当地饮酒法定年龄是二十一岁就要给尹宓和顾贝曼倒。
两位需要极高平衡性的专家连忙拒绝,但又被不依不饶的在杯子里倒了饮料。
小女孩插不进话急的尖叫,大家被她逗笑後安静地听她询问尹宓,问她为什麽要滑冰,为什麽选择了专业道路,问她比赛的经历,问她有没有什麽遗憾。
她们并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另外几位留学生也看来并不关注这个项目。如今一听眼睛里充满了那种中国人对冠军的敬佩。
甭管是什麽冠军,总之都很厉害,值得称一句蓬荜生辉。
尹宓不擅长在这麽多陌生人面前说话,尤其还用的不是母语,平常连记者会都是能少讲一句是一句的女孩对着更小的小女孩亮闪闪的眼睛,却不自觉心软了下来。
尹宓手里的可乐冒着气泡,宽阔的房间里静了下来。
她想了想说,这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个答案。
是喜爱。
因为喜爱所以坚持,因为喜爱所以遗憾。
“那你还会继续滑冰吗?”小女孩继续问。
尹宓点头,“会的,直到我滑不动为止。”
半瓶下肚的主人家为了这个回答叫了一声好,又莽撞地问:“那之前四大洲,你怎麽没有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