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前夜
腊月初四
年关将近,东宫里忙碌起来,准备着各项祭祀庆典。因太子妃病体未愈,许多事务自然落在了冯侧妃手上。
她越发忙碌,也越发得意。来太子妃处请安时,言谈间总不免提及各项事务如何繁琐,殿下又如何信任她,将诸多事宜交托。
太子妃只是听着,偶尔温和地提点一二,并不多言。
我则尽量降低存在感,每日不是去陪太子妃说话解闷,便是待在梅诺殿看书习字,仿佛真的安分下来。
只有别冬偶尔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
"听说殿下赏了冯侧妃一斛东珠,赞她办事得力。""常妾室屋里昨夜请了太医,说是吃了不克化的东西,虚惊一场。""殿下近来常去常妾室那儿坐坐,虽不留宿,但赏赐不断。"
每一句,都像一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起细微涟漪,又很快平息。
楚穗来看太子妃时,偶尔也会问我几句"缺什麽"丶"可习惯",语气是例行公事的温和。我每次都垂眸答"一切都好,谢殿下关怀"。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他知道我在赌气,我知道他的选择。彼此心照不宣,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这平静,在一个午後被打破。
那日我正在太子妃处陪着描花样,太子突然沉着脸进来,身後跟着的嬷嬷怀里抱着皇长子胤儿。
孩子小脸通红,还在不停咳嗽,精神萎靡。
"这是怎麽了?"太子妃急忙起身,心疼地想抱过孩子。
"别碰他!"太子声音严厉,吓了妲嫣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胤儿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你。太医看过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每一个宫人:"今日是谁伺候胤儿用点心?"
一个奶嬷嬷扑通跪下,抖如筛糠:"回丶回殿下,是丶是姜侧妃…姜侧妃午後送来的那碟栗子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心头猛地一沉:"殿下明鉴,妾身今日确实蒸了栗子糕,但那是送给太子妃娘娘尝鲜的。并未给大皇子准备。"
"哦?"冯侧妃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可我怎听说,姜妹妹的小厨房今日确实多蒸了一份,说是…要送给大皇子的?"
她身後一个小太监跪下来:"奴才亲眼所见,姜侧妃宫里的别冬姑娘提了食盒往皇子所的方向去了。"
别冬脸色煞白,急急跪下:"奴婢没有!奴婢今日是去给小厨房领份例的食材,并未去皇子所!"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冯侧妃厉声道,"姜侧妃,你可是对殿下处置安神香一事心怀不满,竟敢对皇长子下手?"
这顶帽子扣得又大又狠。
我跪倒在地,心脏怦怦直跳,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妾身绝无此心。那栗子糕娘娘也用了,并无不妥。若真是糕有问题,为何娘娘无事,独独大皇子不适?请殿下明察!"
太子眼神阴沉地看着我,又看看咳个不停的儿子,显然怒极。
"父皇……"小胤儿忽然虚弱地睁开眼,小声嘟囔,"苦…药药苦…不要吃…"
太子妃忽然开口:"殿下,胤儿今日可还吃了别的?"
奶嬷嬷忙道:"午後常妾室送来一碗杏仁酪,说是家乡特産,给小阿哥尝尝鲜…阿哥很喜欢,都吃完了…"
常氏?
殿内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冯侧妃立刻道:"常妹妹怀着身子,怎会害大皇子?定是有人见事情败露,想嫁祸他人!"
"够了!"太子猛地一拍桌子,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看我,又看看哭闹的儿子,眼神复杂至极。
最终,他冷声道:"姜氏禁足西苑,无令不得出。此事,孤会彻查!"
他又看了一眼太子妃:"你也仔细身子,胤儿先抱去偏殿照料。"
说完,他抱起儿子,大步离开。
冯侧妃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跟着走了。
殿内只剩下我和太子妃,以及一地狼藉。
妲嫣伸手扶我起来,她的手冰凉:"阿缘,你……"
"不是我。"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信你。"
她握紧我的手,眼神坚定,"我会查清楚。"
回到西苑,再次被软禁。别冬又气又怕,直掉眼泪:"她们怎能这样污蔑娘娘!那常妾室为何要送杏仁酪?冯侧妃又为何偏偏今日咬住我们不放?"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
"因为时机到了。"
常氏快要临盆了。冯侧妃需要一个新的靶子,也需要确保常氏生下孩子後,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一石二鸟,既能除掉我,又能让常氏惹上一身骚。
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