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子闷到了软枕之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埋的眼睛,头发有些凌乱,陆临渊给汤婆子灌了热水,塞到他被褥下边。
乔长生和陆临渊睡在一间屋子,魏危则独自住一间,两个房间相邻。
二更天,魏危房间外出现一道人影,来人身形颀长,轻敲三下门。
魏危没有出声,那人已明了一样,只听见吱嘎一声,对方开门跨入门中。
沁人的月色映照在屋内的墙壁上,波光粼粼似水。
摇曳的烛火下,魏危擦拭着霜雪刀。
在暖色的灯光照耀下,五尺长刀真如霜雪冰冷的反射。
赵客缦胡缨,吴鈎霜雪明。
陆临渊端着一碗咸粥与小菜,眼神掠过那把他无比相熟的长刀,轻声问:“怎麽还不睡?”
魏危反握刀柄,慢慢收回霜雪刀:“今日下午在马车上,我把了乔长生的脉,顺带查了日月山庄为他配的所有药方。”
陆临渊搁下粥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静静等她下一句话。
片刻停顿後,魏危开口:“全都没有问题。”
烛火一颤,屋内似乎黯淡了些许。
陆临渊拿起剪刀,将那蜡烛挑起来剪了一点,原本快要湮灭在灯油中的烛火又亮堂起来。
他半开玩笑道:“人心难测。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日月山庄一直在给他下毒。”
魏危:“他确实被下过毒。”
“……”
两人皆是当世武功高手,此间除了隔壁乔长生匀长的呼吸,再没有其它更多的声音。
陆临渊眼中不由流出一丝异样。
“什麽意思?”
魏危道:“乔长生自胎中孱弱至今,体内一股热毒。这些年日月山庄为他配的药也确实有效。他的药丸我都看过,天南地北各种药材都有,甚至还有来自百越深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寻到的。”
魏危看着窗外,眸中倒影仿佛波光冷凝的山峦,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麽。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大家,恐怕不及周岁就要夭亡。”
贺归之的忧虑并非全然无由,乔长生是被生生拽着活下来的。
江湖人人皆知,日月山庄的少公子身子不好。
出生之时气息虚弱,周岁之前更是连药都灌不下,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日月山庄广招天下名医,不知耗费多少代价,与阎王爷跟前抢下人来。
“乔长生脉象细软而沉,不似中毒後常见的雀啄脉。我用百越方法试了一下,才发觉他多年之前被下毒的痕迹。”
魏危拧眉算了算时间。
“总归,是在他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乔青纨身子虚弱,是因为孕中被人下毒。
乔长生出生起药不离身,也是因为在胞胎中就彻底坏了身子。
但如果是日月山庄下的毒,他们何必要费心费力,这麽些年不惜代价地救乔长生。
如果不是,又有谁还有能力在天下第一山庄的眼皮底下给乔青纨下毒,乔青纨与贺知途又全然没有发现呢?
陆临渊思索片刻,问道:“是什麽毒?”
魏危端起咸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当我是神仙?接近二十年的事情一把脉就能探出来?”
陆临渊:“……”
魏危喝完咸粥,将空碗摆回桌上,蹙眉:“我总觉得日月山庄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奇怪的事情千丝万缕,竟都能与这座山庄扯上联系。
陆临渊闻言顿了顿:“这件事你要瞒着乔长生吗?”
魏危平静反问:“这世上有什麽事情是真的能瞒住的呢?”
陆临渊一愣,浅浅笑了一下,开口道:“乔长生是个君子,这世间太多阴谋狡诈之辈,不是君子应付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