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漏风,涌入屋内的一阵风灌注着冷气,屋里烧着的炭生在地炉里熊熊燃着,而乔长生用勺子搅着锅中米粥,小火慢熬,防止焦底。
他垂着眼睫,动作很规矩,安静地连铜勺碰瓦罐的声响也没有。
凌月明在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此刻肚子饿得直叫,冲好的一海碗的糖水被咕咚咚地喝光,空气里弥漫着蜂蜜的甜香,她尤嫌不够地舔了舔嘴唇:“我想吃饭。”
陆临渊:“没有饭,有小米粥和清水面,还有熟羊肉。”
凌月明开始无比想念开阳城的日子:“我不要吃这些,我想吃酸梅酪丶梅花包丶东坡肉。”
陆临渊:“梦里什麽都有。”
“……”
凌月明想反抗,但是又似乎打不过,只能忍了。
粥面煮好,羊肉也热好。凌月明最终只分到一碗粥和半碗羊肉,心心念念的清水面竟全被陆临渊捞去盛给了魏危。
她无能狂怒,仰头喝粥喝出了夸父饮水的气势。
吃完便饭,凌月明困得眼皮都快合不上了,也不管自己与陆临渊这一行人有什麽仇怨,只想舒舒服服躺下去,却见走在前头回房的魏危拿刀柄戳了戳陆临渊的後背。
魏危声音平静:“陪我。”
陆临渊顿了一下,擡头看了一眼月亮:“好。”
魏危点头,借着脚尖点地的力道一跃而起,越过黄土墙壁。後头凌月明拉住陆临渊的袖口,有几分紧张:“你们要做什麽?”
陆临渊看她一眼:“她要我陪她练刀。”
凌月明心中大动,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她……她那样的刀法,还要练什麽呢?”
在她看来,魏危的刀法已臻于化境,那麽凌厉锋锐的长刀,恐怕是摇光星下凡!
陆临渊移开视线,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香水海,骤然看见梦中情剑,凌月明不由睁大了眼睛。
陆临渊目光扫向水波状漂亮的纹路上,一双桃花眼清明:“天才受之天,不受之人,尚且泯于衆人。比如世人总称赞李太白的才气,称他为诗仙。但他作诗是很认真的,他将《文选》从头到尾拟了好几次,练剑丶练刀都是如此。”
凌月明:“她每天练刀多久?”
陆临渊:“至少一个半时辰。”
凌月明喃喃:“是我疲懒了,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回去,叫师兄加练我。她既然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陆临渊望着她,不由沉吟片刻:“……你说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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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晴,阳光倾洒在四野之间,万物苏醒,百兽出巢。
凌月明彻底放下心结,内心已完全为魏危倾倒。
这晚过去,与三人郑重道歉後,留下一件九重楼的信物,凌月明挥手告辞。
“我叫凌月明!是我养父给我取的,‘雪似胡沙暗,冰如汉月明’那个月明。我就住在开阳城的九重楼!”
三人对望一眼,陆临渊先微笑道:“是个好名字。我姓陆名居安,字临渊。居安思危的居安,临渊羡鱼的临渊。”
一剑挑了四位巫咸的儒宗掌门的弟子。
凌月明僵在了原地,暗骂自己一声。
她之前抢谁不好,居然抢到儒宗头上了!
乔长生擡手作揖:“在下姓乔,字长生,结发授长生的长生。”
日月山庄的公子,画中国手琉璃君。
凌月明已要翻眼闭过去了。
魏危想了想,决定跟上队形:“魏危,危楼高百尺那个危。”
凌月明心中一震。
总算有个没听说过名字的了!
荒野残留的白雪接上土黄色道路,南来北往,一条通途。
凌月明目光来回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终是抱拳,踏上了东向的归途。
“对了。”
临走时,凌月明忽然回头,添了一句。
“我想起来一件事,之前那个胡商告诉我,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