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百越文字,乔长生起了一些兴致:“我从前也听母亲提起过,百越文字与桐州的虫书很像,只是百越自二十多年前不与中原交流後,很少有人再读得懂百越文字。”
魏危:“我听人说你的外祖母是藏书大家,乔庄主文思敏捷,难道也分辨不出百越文字?”
乔长生手里握着一个暖炉,微微摇了摇头。
“……”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魏危便教乔长生写一点百越字。
白纸铺在桌案上,魏危如匕首一般转了转笔:“百越如今的年轻一辈其实也不大用百越字,百越字近似鸟篆,有些麻烦。”
“文字本身分成两个部分,带圈点的部分其实是语气,只有把那些圈点枝条去掉,才是文字的本意。”
“而且百越字更加偏向实物,比如中原的‘长生’两字,在百越只要一个字就可以表达。”
乔长生一笔一画,临摹魏危笔下“乔长生”两字。
“……”
乔长生眉宇间的温润儒雅并不会因为一场病就消散,只是因为这七八日的磋磨,垂着的眼角压低了些,眼眸颜色也显得有些淡,坐在那里风姿特秀,君子模样。
在纸上写了几遍,熟练之後,乔长生才拿起之前做的那把海棠与梅花的折扇,小心翼翼铺平,在正中写下自己的名字。
书画本一家,乔长生手上多年功底,这百越文字写完比魏危这个土生土长的百越人还要俊秀一些。
乔长生打量着折扇上似符文般的字迹,笑了笑:“可惜中原这里怕是谁也看不懂。”
魏危撑着下巴瞧着,倒是不觉得可惜。
百越与中原虽明面上无往来,但兖州与百越边境总有一些私底下的交易。
百越文字晦涩难学,不成系统,百越逐渐通行中原文字,男女老幼皆能学,倒是一件好事。
“……”
“……”
忽然,冥冥中一道灵光闪过,魏危慢慢坐了起来,她的一双墨眉微微蹙起,指尖点了点霜雪刀柄。
是了,中原这里谁能看懂百越文字?
——她想起那本太白诗集。
先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在想,日月山庄里头到底谁会写百越文字,又为什麽会在一本不起眼的书里写下“此地危险”几个百越字?
就她先前的试探来看,贺归之似乎对百越一无所知,而乔长生也不认识百越字。
那麽那本诗集中的文字是留给谁看的呢?
那人应当确定之後会有认得百越文字的人翻看这本书,懂得他留下的记号,或者——干脆那个懂得百越文字的人就在他身边?
魏危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送过一批日月山庄的家刻本到儒宗来?”
乔长生一愣,面上露出些回忆久远之事的恍然之色:“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青城。”
因为要护送那些藏书,他特意走的陆路,路途颠簸,差一点活不到儒宗山门。
魏危:“那些书是如何挑出来的,你还记得吗?”
乔长生:“此事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的,她说我去儒宗当先生,也要尽宾客之礼,况且那些书在山庄也是私藏,不比明鬼书楼,能为天下学子所用。”
魏危:“全都是你母亲挑的?”
乔长生不知魏危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细细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全都是我母亲选的。”
魏危顿了顿:“你们日月山庄,有在书上盖章的习俗麽?”
魏危在纸上比划了一个单字印的大小:“这种的。”
乔长生:“?”
乔长生愈发迷茫,但身体依旧很诚实地开口:“我母亲确实擅长篆刻,但她向来爱惜书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
乔青纨。
魏危想,去扬州之後,为了那本诗集上的百越字,她也要去见乔长生的母亲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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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荥阳的路上,又过了几日。
此间都是大道,郊外花繁柳密,山林相映,云海蒸腾,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魏危与陆临渊换了一班驾车,她闭起眼睛,正在马车中小憩。
不知何时,她忽然睁开双眼,马车已经停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