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文点了点头:“那也不难,明天我从感化院借辆车,等任务完成,让他们开车出南京,直接回根据地。”
他说得如此轻易,温夕岚不由怔了怔:“感化院丢了一辆车,您怎麽圆上啊?”
“这都是小事,朱长官会帮我处理的。”杨时文不在意地说,“还有什麽要求?”
温夕岚觉得他说得太轻易了,有一种并不打算善後的淡漠。她有些担心,却又不知该说什麽,只得摇了摇头。
“没事你就回去吧,”杨时文微笑,“明天照常来上班,记住,就算外头塌了天,也与你无关。明白吗?”
“明白。”温夕岚又叮嘱,“你们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杨时文展露温暖的笑容,“小温,谢谢你找到了我,很感谢。”
温夕岚不知他为何又提到这事,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她虽然不放心,却也知道问不出来,于是诚恳说道:“能找到您是我的荣幸,我希望,能一直和您并肩作战!”
杨时文点了点头:“会的。”
他们说到这里,外头传来敲门声,是谷冰回来了。他带莫紫珠与水厂的司机接头,忙得风尘仆仆。
“专员,朱厂长给拿了衣服,都是包住头脸的。明天早上七点发车,莫紫珠他们装扮成送水工上车,到基地之後,他们可以把水送进去。”谷冰汇报道,“水车到下马坊与关鹤声的车接头,炸药藏在水桶里,送进基地。”
“进基地之後,就由丛升和莫紫珠指挥,”温夕岚接话道,“他们在後方打游击,有经验。另外,醒东会的成员等在山里,准备接应爆炸後跑出来的同胞,尽量带他们往山下跑,躲开增援日军的搜捕。”
杨时文点头,又问:“刘良那头呢?”
“您托人把丛升安排进武器仓库干活,他在里面待了三天,已经备好了炸药。明天上午,刘良带关鹤声的车到仓库,拿着您给的批文,把炸药领出来,之後前往下马坊。”谷冰道。
“专员,关鹤声留下来也很危险。”温夕岚插话道,“不如跟他摊牌,讲清利害关系,让他送四人小队出城,您就不必从感化院调车了!”
“从感化院调车送四人小队?”谷冰奇道,“车是回不来的,等他们走了,您怎麽和感化院交代?”
“小温的提议也不错,”杨时文不理会谷冰的提问,“关鹤声胆小,听说参与了炸毁日本人的基地,他应该同意逃跑!我看这样行!”
他说罢起身,打开书柜拿出酒瓶酒杯,斟了三杯红酒。
“来,为了明天的行动顺利,我们干一杯!”
“专员,您胃不好,向来不喝酒的,今天是怎麽了?”温夕岚疑惑道,“要麽我们以茶代酒……”
“哎!难得喝一次,没有关系。”杨时文笑而举杯,“我被这个病困着,好些年没尝到酒的滋味了!”
他说罢了一饮而尽,向温夕岚谷冰照杯道:“干了!都干了!祝我们初次合作,马到成功!”
温夕岚和谷冰不便违拗,也都喝了。杨时文这才笑道:“小温,你先回家吧,我和谷冰再把明天的情况顺一顺。”
他下了逐客令,温夕岚也不好再留,只得告辞走了。关好门後,杨时文带着谷冰又把明天的线路推演了一遍,不知不觉已经八点了。
“你今晚回去看看,陪陪你爹。”杨时文说,“好好睡一觉,明天用心做事。”
谷冰想,上紫金山炸基地很危险,难讲过程中会出什麽事,今晚的确应该回去看看。
“专员,我送你回去再回家吧?”
“不必,萧戈送我就行了。”杨时文指指墙上的钟,“快要宵禁了,你赶紧走吧。”
他说着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只信封。
“明天上午九点,你先去一趟天目路,把这封信交给朱长官,之後再来紫金山。”
送信?
谷冰接过信,牛皮纸信封硬邦邦的,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却用火漆封了口,看起来很重要。
“专员,明天上午十点就行动了,我怕来不及。”谷冰犹豫道,“如果不是重要内容,不如等行动结束了,我再去送?”
“不重要为什麽要你送?”杨时文不悦,“这里面说的事情,和水厂借车有关!你老老实实送过去,别耽误行动!”
听他这样说,谷冰只得答道:“是!”
“还有一件事,”杨时文却又道,“田荷留下的花名册很重要,明天上山,你随身带着它吧。”
杨时文的叮嘱看似随意,却令谷冰不解。他不明白炸基地为什麽要带着名单,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行动危险,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麽,万一他们报销在山上了,花名册落于敌手可就辜负田荷了。
“好,我带着它。”谷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杨时文这才满意:“其他没事了,你去吧。”
可是,等谷冰拉开门,杨时文又唤道:“谷冰。”
谷冰回过身,看着坐在灯下的杨时文,而杨时文也在看着他。墙上的钟嘀嘀嗒嗒,时间分秒消逝,杨时文终于笑了笑:“到了山上,自己照顾好自己。”
虽然这话没什麽,谷冰却觉得不对劲。他答应着退出来,擡眼看见档案室仍旧亮着灯,温夕岚还没有走。
谷冰走进档案室,见温夕岚托着下巴发呆,不由问:“姐,你怎麽还没回家。”
温夕岚恍然回神:“杨专员跟我讲,让我不要参加明天的行动。”
“我知道,专员说人手够了,不想让你涉险。”
温夕岚点头,半晌又道:“可我觉得杨专员怪怪的,你有感觉吗?”
谷冰心里跳了跳,想,原来温夕岚也有感觉。
“姐,田荷留下的花名册藏在档案库房里,我想把它拿出来。”谷冰道,“另外,我还有重要的事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