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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第1页)

新帝

髙德胜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磐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却又迅速归于一片死寂。

逆贼伏诛,贵妃自尽,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悦历

短短三句话,宣告了一场宫变的终结,一个时代的更叠,也彻底碾碎了东宫最後一丝虚假的平静。

我僵立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还回荡着方才门外激烈的厮杀声和楚杭疯狂的撞门声。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与烟尘气变得无比真实,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娘娘……”别冬颤巍巍地扶住我,她的手心同样冰凉湿滑。

髙德胜侧身让开门口。院中的景象触目惊心——尸体横陈,血迹斑斑,残破的兵器散落一地,几个浑身是伤的东宫侍卫正在沉默地清理现场,脸上带着激战後的麻木与疲惫。

“殿下……不,陛下……”髙德胜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哽咽,“陛下此刻已在紫宸殿,准备先帝丧仪暨登基大典。陛下有旨,命咱家护送侧妃……护送娘娘移居永寿宫偏殿暂歇,以待日後册封。”

偏殿。日後册封。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尺子,丈量着此刻我与那个男人之间骤然拉开的丶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是皇帝了。

那个曾在雪夜为我暖手丶在书房疲惫叹息丶在雨夜收到我冒死传递的军报的太子楚穗,从此以後,是九五之尊,是孤家寡人。

“太子妃娘娘呢?”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髙德胜眼底闪过一丝悲悯:“太子妃娘娘听闻噩耗,悲痛过度,旧疾复发,已……已移居长乐宫静养。”

静养。一个体面而残酷的软禁。她身体那般孱弱,能否熬过这连番巨变?楚穗将她安置在长乐宫,是最後的保护,也是最终的放逐。他需要一个新的丶健康的丶能稳固朝局的皇後,而不再是那个与他少年结发丶却已灯枯油尽的妻子。

我的心像是被浸入了数九寒天的冰河里,冷得发痛。

“奴婢……奴婢遵旨。”我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轻声答道。

永寿宫偏殿比西苑奢华宽敞百倍,锦缎为幕,白玉为阶,熏香袅袅。但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陌生的丶冰冷的距离感。宫人皆是新面孔,训练有素,恭敬却疏离,一举一动都仿佛用尺子量过。

别冬试图将我们带来的少许旧物摆放出来,却被掌事宫女温和而坚定地阻止了

“娘娘,此间器物皆有定例,旧物恐不合规制,奴婢们会为您准备全新的。”

我们像是被突然投入一个精美绝伦的琉璃罩中,看得见外面,却被彻底隔绝开来。

楚穗——如今该称陛下了——再未出现。国丧与新帝登基,千头万绪,他必然忙得焦头烂额。偶尔会有流水般的赏赐送来,绫罗绸缎丶珠宝首饰丶古籍字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丰厚,仿佛想要用这些冰冷的东西填满所有的空白。

髙德胜来过一次,依旧是那副恭谨的模样,传达陛下的关怀,询问可缺什麽。我看着他依旧包扎着的手臂,只问了一句:“陛下……一切可好?”

髙德胜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陛下安好,只是……十分辛劳。”

辛劳。是啊,铲除异己,平衡朝局,安抚宗亲,哪一件不辛劳?至于那些死去的丶被圈禁的丶被遗忘的,都不过是这“辛劳”之下微不足道的代价。

包括我那份冒死的传递,如今看来,大概也只是一件“辛劳”中恰好有用的工具罢了。

先帝的灵柩停在奉先殿,昼夜诵经声不息。作为新帝的嫔妃,我需每日前往哭灵。

那是一个巨大的丶令人窒息的场合。满眼缟素,哭声震天,真心的丶假意的眼泪混杂在一起,汇成一条哀荣的河流。宗室亲贵丶文武百官丶後宫妃嫔,按照严苛的等级秩序排列,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演绎着规定的悲伤。

我跪在嫔妃队列的中後位置,低着头,听着震耳的诵经和哭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最前方。

他穿着沉重的孝服,跪在灵柩最前方,背影挺直,如同山岳。齐贵妃的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二皇子一党也被清算,但他面临的绝非高枕无忧。那些曾经依附二皇子的丶坐观虎斗的势力都需要他一一去应对丶安抚或铲除。先帝留下的,是一个被毒药和阴谋掏空了根基的沉重江山。

他的侧脸在缭绕的香烟中显得模糊而冷硬,看不到丝毫表情。那一刻,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会在疲惫时对我流露一丝脆弱的太子楚穗,真的彻底死去了。活下来的,是皇帝。

有一次,在仪式间歇,衆人暂歇。我因跪得久了,腿脚麻木,由别冬扶着到廊下稍作喘息。却正好遇见他从偏殿出来,似乎刚与几位重臣议完事。

他目光扫过,看到了我。脚步顿了顿。

周围的宫人立刻屏息垂首。

他朝我走了过来。玄黑色的孝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僞。

我垂下眼帘,屈膝行礼:“陛下。”

他停在我面前片刻,没有说话。一种无形的丶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比任何一次训斥都更令人窒息。

“起来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身子可还撑得住?”

“谢陛下关怀,臣妾无碍。”我低声回答。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似乎在我过于素净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缺什麽,让内务府添置。”

又是这句话。

“是。”我顺从地应答。

他似乎还想说什麽,但一位内侍匆匆走来,低声禀报:“陛下,张相爷和李将军已在书房等候。”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立刻道:“朕即刻就去。”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袍袖带起一阵冷风。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一片麻木的冰凉。缺什麽?我缺的不是珠宝绸缎,我缺的是一个答案,一个交代,一句人话。但他显然认为,那些赏赐已经足够了。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但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次册封,还是很快提上了日程。这关乎新朝的後宫格局,也关乎前朝的稳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悄流传。所有人都说,冯侧妃禁足已久,常氏已废,太子妃病重,後宫位份最高的姜侧妃,又是此次“护驾有功”之人,皇後的凤位,非她莫属。

别冬也听到了风声,脸上忍不住露出期盼又紧张的神色:“娘娘,若是……若是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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