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沾亲带故的,应该无妨。”叶漪澜宽慰她,“你别想太多,他兴许就只是想给你写封信呢?”
“应该是老国公说了什麽。”关月说,“你今天怎麽有空来找我?”
“想你了。”叶漪澜冲她眨眼,“那两个小的不是跟丢了魂似的吗?魏将军担心,就叫我来看看。”
“辛苦你了。”关月稍顿,“没什麽事吧?”
“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行。”叶漪澜伸手戳戳她的脸,“你这几日脸色看着好些了,听大夫的话还是有用的。”
叶漪澜闻着屋里的桂花香味,盯着关月搁在一旁的信好一会儿:“不回一封吗?”
“回过了。”
叶漪澜啧了声:“动作挺快。我当初怎麽就觉得他好呢?如今看着也不怎麽样啊……”
“这话你来一回说一次,我都听烦了。”关月笑笑,“我两日後啓程去尧州,叶大夫还有什麽要交代的?”
“我给你把往後几日的药都备下。”叶漪澜说,“回头给南星,你记着按时喝。”
“我又没生病。”关月小声,“天天喝药啊?”
“你只是看着还好,其实小病数不清。”叶漪澜气道,“我是大夫,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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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带着付衡停在山顶,遥遥望见尧州前的衣冠冢。
“这里你来看过。”关月说,“谢伯父当初就是在这里,得全军上下信服。尧州知府是个好官,但他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这位守将头上有神仙,当初知州尚能牵制一二,如今越发嚣张狂妄了。”
“边城守将何其紧要。”付衡攥紧缰绳,“这样的人会坏事,留不得。”
“是这麽个道理。”关月轻笑,“但我说了,他头上有神仙,想动没有那麽容易。云京此时风波四起,人人自顾不暇,正是收拾他的好时机。”
“阿姐带我来,是想看看我会怎麽办?”付衡垂下眼,“我时常希望你们当初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谁,能像对待向弘那样对待我。”
关月沉默良久:“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阿姐。”付衡忽而笑了,“这些时日的真心相待丶悉心教导,我一一记在心里。你们本有诸多不易,走错一步或许都会招致万劫不复,兄长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你们的确该对我留有戒心。”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一小块玉——未经雕琢,模样和质地都很普通。关月接过来,再不起眼的边角处找到一个歪歪斜斜的“衡”字。
“我小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什麽,但母後要我好生保管。”付衡低头看着这块玉,“後来我辗转得知自己的身世,才知道这是娘留给我的。陛下甚至不肯给我取名,这个衡字还是母後看见这块玉才定下的。”
“今日我将它留给阿姐。”付衡将玉装回荷包,放在关月手中,“这是我的诚意。”
关月想还给他:“毕竟是重要的东西,好好留着吧。”
“我知道阿姐是知道它与我而言的重要,才希望我好好留着,而非别的缘由。”付衡轻笑,“但我也想告诉你,即便日後你们依然会对我有所防备,但我始终只当自己是付衡,是真心将向弘当作朋友,也是真心希望你真的是我的阿姐。但人是会变的,所以我也很害怕,会不会很久之後我不再这样想,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你留着吧。”付衡说,“至少看到它,我还能想起自己曾经的心思。”
关月将荷包收好:“好,我记下了。”
付衡这才再次擡头看向远处的衣冠冢。
关月扯了下缰绳:“尧州的守将姓赵,今年五十又三。他这些年谋取私利,不肯分权,于是尧州至今无人可以後继,我父亲曾经派去的人他一概搁置不用,甚至有些莫名身死。”
付衡冷笑一声:“护着他的是谁?”
“不清楚,但一定位高权重。”关月叹息,“每每我父亲想动他,就总被琐事缠身,甚至军粮跟着出问题,自然就没法动他了。”
“我之後去查,阿姐安心。”付衡稍顿,又问,“那我们如今要怎麽收拾他?云京虽然乱着,但若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还是能腾出手反击的。”
“硬来。”关月笑笑,“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付衡垂眸沉思良久:“这人留不得。”
关月颔首。
“阿姐想好,谁来接他这个位子了吗?”
“冯将军帐下有位将军姓高,我想将他调过来。”
“不妥。”付衡立即说,“温将军也是冯将军一门,即便冯将军没有这个意思,旁人也会将他们划作一党,如此一来,难免形成结党之风。”
关月的目光里含着赞许:“说得不错,我会从鄢州调人来。”
“至于尧州这位守将……”付衡皱着眉思忖良久,“云京如今的确无暇顾及,况且山雨欲来,阿姐的立场极其重要。虽然衆人看来你站在兄长一边,但让你几分薄面,也能在日後算作人情。他这麽多年在尧州,那人只是护着却不提拔,可见也并不要紧,此时他大概只会被舍弃。”
关月静等着他的下文。
“但我以为,凡事要留三份馀地,不如我们留他一条性命,只是将尧州守将换了,给他银两,要他带家眷远走。如今这样纷乱的时局,实在不该再树敌,不如暂且忍一忍。”付衡想了想,“若阿姐气不过,等诸事落定,再派人查探他的下落,了结了就是。届时有我在云京,即便他背後的人想做什麽,我也压得住。”
“行。”关月笑着点头,“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