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魏将军说——”向弘咳了两声,故意粗着嗓子学魏乾,“你自己射箭都那个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少误人子弟!”
付衡被他故意调起的腔调逗笑:“我们向着温将军说了两句,谁知道师父不乐意了,拉着他非要比射箭。”
“师父?”关月挑眉,“魏将军让你这麽叫的?”
“嗯。”付衡点点头,“他说自己没儿女,让我们以後都叫他师父,可我们叫习惯了,这几天正改口呢。”
关月惆怅地望着校场上跟温朝较劲的魏乾:“一把年纪了,还这麽大醋劲儿呢。”
向弘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是嘛。”
关月叹了口气:“就射个箭而已,他们一直折腾到现在?”
“那倒不是。”付衡摇摇头,“那兵器架上的都快打过一轮了,师父说温将军把你拐跑了,所以必须样样比他强,所以比箭之前先打了好几架。”
关月:“……”
她决定关心一下战局:“那他输过吗?”
向弘傻子似的啊了声:“你说谁?魏将军吗?”
付衡扯了扯他,接道:“就输了射箭。”
“那还行。”关月满意地点头,“不算很丢人。”
付衡:“……”
他不是很理解这种胜负欲,他们不是一边儿的吗?
关月拍了拍他的肩:“以後你就懂了。”
付衡认真问:“你是来找温将军的吗?”
关月一哑:“……我来找魏将军的。”
两个小孩儿都一脸不信。
向弘小声说:“每次付衡要找你们,但凡找不到,他就会去问京墨哥:是两个人都不在吗?是的话就不用分开找了,肯定在一起。”
付衡也说:“我兄长和嫂嫂就是这样的……”
关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付衡,你懂得真的太多了。
不过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和睦,一向堪称楷模。但东宫至今膝下无子,令人惋惜。
日头渐渐偏移,付衡站起身道:“老师应当午睡醒了,我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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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衡推开门,为贺怀霜斟了茶水,恭恭敬敬行礼道:“老师。”
贺怀霜身旁的人侧身避开付衡这一礼,起身拱了拱手:“学生告退。”
贺怀霜嗯了声,受过他的礼问:“学了些什麽?”
付衡垂首良久:“学生在尧州,见到了城前的衣冠冢。”
“源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根深而木长,木长实生之。[1]”付衡轻声道,“老师,我终于明白兄长为何要我来沧州。”
“你可知道殿下为何不让你去西境?”
“不知。”
“因为西境与北境不同。”贺怀霜一字一顿,“西境帅府,树大根深。纵满门忠良,仍盘根错节。”
“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2]”贺怀霜说,“其中的分寸,三言两语岂能说清。人君有六守,一曰仁,二曰义,三曰忠,四曰信,五曰勇,六曰谋[3],所谓福祸在君,正是如此。”
贺怀霜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付衡忽然说:“户部贪墨成风,累及四境,陛下却未发一言以斥之。学生见尧州冢,何其惨烈。”
“可怒而不怒,奸臣乃作;可杀而不杀,大贼乃发;兵势不行,敌国乃强。[4]”贺怀霜闭上眼,不再看他,“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