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冰答应,蹑着手脚走出情报分析室。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便叮嘱温夕岚替他应付着,自己坐车直奔宁海路,去找刘良。
莲瓣池里的确藏着短箭,刘良第一次偷藏证物,紧张得满头是汗。他把短箭交给谷冰,道:“把它捞上来可费劲了!我还得避着人!”
“多谢啦!”谷冰很是高兴。
“谷冰,这是凶器!”刘良提醒,“找到它就能找到案犯!”
“找到案犯帮日本人破案?让他们随意杀害我们的亲友师长?”谷冰冷笑,“我可不做这样的事。”
“我也不做!”刘良的热血又沸腾起来,“不只是我,咱们一同毕业的许多人都不愿意!谷冰,你是有主意的,要麽你想想办法,带着大夥一起去重庆!或者,出城投靠四爷去!”
去重庆也好,投奔新四军也好,谷冰都愿意!但他身在城南办,如果擅自跑了,孙照野既不放过杨时文,也不会放过谷满大,想到这两个人,谷冰犹豫了。
“我们是从汪僞警察学校出来的,就这麽跑出去,新四军八成不敢收!到重庆就更难,想报国都没门路!”谷冰思索道,“还是再等等,最好找到能接应的人,带我们投奔过去。”
“好!”刘良倒也爽快,“如果想到办法,别忘了兄弟们!一想到姚教官和师母的惨状,我简直一分钟也不愿多待!”
谷冰答应,又叮嘱他遇事莫冲动,先保护好自己。
告别刘良後,谷冰回到城南办。杨时文出去开会了,档案小院静得落针可闻,虽然如此,温夕岚还是领着谷冰进了库房,那里头更安全,也更好说话。
“果然是短箭。”谷冰送上箭镞,“从长度和形状看,凶器应该是弓弩。”
温夕岚接过短箭检视:“这人也算细心,射死人之後拔了箭镞带走,让人找不到凶器。掉落在莲瓣池里这枚,说不准是逃跑时掉落的。”
谷冰回想莲瓣池,却摇了摇头。
“这池子正对着客厅的窗户,从书房的窗户跃出来,不必经过它。案犯忙着逃跑,总不会特意经过莲瓣池再奔向大门。”
“有道理,但也很奇怪。若是如此,箭镞为何会遗落在莲瓣池里?那四具尸体离得很远,不该是杀人时遗落的。”
他们想不出为什麽,只能暂时放下这个疑点。温夕岚拨弄着箭镞,忽然说:“咦,这箭头刻着字,你眼睛好,瞧瞧是什麽字?”
谷冰在箭头下找到两个细小的刻字,努力分辨道:“是……,川……,川贝弩?”
“唐川贝?”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来,惊异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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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去朝天宫,温夕岚按规矩办事,先给唐川贝打了电话。
因为做过一次交易,唐川贝把他们看作熟人,讲定晚上七点上门见面。谷冰生怕杨时文找他有事,一下午都在想开溜的借口,但杨时文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也不叫谷冰进去,就这麽过了一整天。
下班之後,温夕岚同谷冰讲定,仍然在极星门见面,自己先走了。谷冰磨蹭到六点一刻,见杨时文还没出来,只得鼓起勇气去敲门。
杨时文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用眼神询问谷冰有什麽事。谷冰结结巴巴:“专员,晚上我爹爹叫我回去一趟,那个……”
“那你去吧,”杨时文倒爽快,“有事我叫萧戈去办。”
谷冰这才松了口气,道了谢跑出来,出了城南办就往朝天宫赶,好在没有迟到,算是和温夕岚准时碰头。夜幕低垂,两人匆匆穿过马路,走进苍耳巷,按唐川贝的要求,两长两短按了门铃。
唐川贝把他们让进屋,龇牙一笑:“答应我的枫林晚有着落了?还是有别的生意?”
“不算是生意。”温夕岚笑道,“唐老板,我们来是请你帮忙的。”
“帮忙?”唐川贝满脸警惕,“我能帮什麽忙?”
温夕岚拿出短箭:“这东西是唐老板的手笔吧?”
自己出手的东西,隔多远都能认出来,唐川贝一眼就认出来了,但他很不高兴。
“小姐,上我这里交易是有规矩的!”
“只怕日本人不认你的规矩。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替你收起来,现在来敲门的就是宪兵队了!”
温夕岚冷冷地说着,将箭头下面的小字给唐川贝看:“凭这两个字,你以为调统部找不到你,还是觉得内务省找不到你?”
唐川贝愣着,不敢说话了。
“咱们做过交易,那就是朋友啦!”温夕岚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朋友!我只想知道,这支箭是卖给谁的?”
温夕岚不绕弯子,直接抛出问题,唐川贝倒吸凉气,他猜到是这个问题,但这并不好回答。
“做这行生意嘴要紧。”唐川贝无奈,“我不敢说。”
“你同我讲,说不定还有转圜的办法,若是日本人找来了,你这嘴紧的道理,他们可不听!”
唐川贝知道温夕岚说得不错,这年头,道上的规矩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生意可以不做,小命不能不保。
“卖给一个姓田的小姐。”他沮丧地说。
“田荷?”温夕岚立即问。
“你知道她?”唐川贝惊讶。
“是为了枫林晚吗?”谷冰接着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川贝皱着脸说,“她只买东西,又不会告诉我买来干什麽用!二位,我只知道这些,剩下的事,你们要去问田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