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他要赶紧去医院……”韩渡想大声制止这场粗暴的毒打,但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弱。他蓦然发现,他没办法理直气壮地阻止这场报复,更何况,这场报复不仅是为了沈照自己,也是为了他韩渡。
那雇佣兵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魏从峥的脸很快肿了起来,鼻梁断裂出血。施暴的雇佣兵将目标又放到他腹部,抓着他的双肩,弓腿用膝盖狠狠顶了上去。
从始至终,魏从峥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一腿下去,他呼吸刹那变重,腰腹如蜷虾,五指紧紧攥起。
韩渡什麽时候见过魏从峥这种束手就擒丶任人欺辱的模样,他想到自己留在对方腰上的伤,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一下伤势加重。
“够了,沈照,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救我。”韩渡再也看不下去,他的喉咙变得干涩,他冲沈照看过去,却没意识到沈照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将他的迷惘和纠结尽收眼底。
“渡哥,你过来。”沈照向他招手。
“韩渡,”一旁的魏从峥也喊出韩渡的名字,他擡起头,脸上青红一片,眼睛却幽然含笑,“他说的对,这是我欠你的,一顿打我还受得住。”
“是吗?”沈照站起来,“魏总都这麽说了,那就再用点力气,没看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韩渡立刻走过去,抓住沈照的手臂:“你别听他嘴硬,他已经中了你的子弹,你打也打了,先送他去医院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尽快出去,有什麽纠葛出去再说。”
“渡哥,你心疼他?”沈照静静地看着韩渡,脸皮一抽,迷惑中似乎还夹杂着失望。
韩渡不由松开手:“没有……”
沈照眼神变得犀利阴鸷,他迅速抓起韩渡的两只手,将人拖到魏从峥面前:“他做了那麽多伤害你的事,你居然还想替他求情。渡哥,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
“什麽?”韩渡问。
“我带人冲进来之前,在外面还遭遇了一夥人。”沈照嘴角噙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这位带足了人手,那些人也都佩了枪,可是你猜,为什麽魏总没有让那些人跟他一起进来?遇上我们之後,甚至还主动退走了?”
韩渡的眉心渐渐蹙起,他心中生出一些猜测,目光来到魏从峥脸上。
魏从峥也正在看他。这人英俊的五官已经被伤肿掩盖,却还能看出心情不算很差,他眉毛下撇,受伤地看着韩渡:“韩渡,这人嫉妒心太重,故意说这些话误导你,你不要被他骗了。我如果带足了人手,还会被他抓在这里打吗?”
韩渡眼神一晃,谁也不敢轻信。沈照说的话太匪夷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魏从峥打的是什麽主意?又或者,是沈照猜错了,那些人跟魏从峥没有关系?也许他最好自己去外面求证一下。“那些人呢?”他问沈照。
沈照正要回答,忽然,窗外火光冲天,有滚滚黑烟从後厨冲到大堂,一群群的人从楼上楼下逃窜出来,像掀开石块後从石底络绎爬出的甲虫。他们不顾雇佣兵们的阻挠,疯了一样大喊:“失火了!快跑啊,楼里失火了!”
韩渡望向窗外,这一眼,骇得他短暂失神。不仅是这栋赌坊,周围的建筑也都纷纷失火,烈火浓烟带起灼热的气浪,刹那间将黑夜染红,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周边响起,一时间地雷天火齐鸣,彻底引爆这片土地。
沈照抓着韩渡的手,迅速作出决断,挥手道:“我们撤!”
在雇佣兵们的拥簇下,沈照带着韩渡往门口走,可就在这时,赌坊外有一队打手逆着人潮跑进来,领头的那人正是这间赌坊的总经理。枪战瞬间爆发,乱哄哄的人群中,恐惧的哭叫和呼号甚至比枪声更让人悚然。
沈照拔出枪,一路掩护韩渡往门外走。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应,韩渡扭头朝身後看去,穿过杂乱的人群,他看到之前那名听令殴打魏从峥的雇佣兵正将手枪指向魏从峥额头。
韩渡心跳一滞,不假思索地甩开沈照的手,往那边冲了过去。
“韩渡!”在他身後,沈照厉声喝道。
韩渡却没有回头,他往前面大喊:“住手!别开枪!”那雇佣兵听到这一声呐喊,下意识地往韩渡和沈照这边看来,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魏从峥骤然暴起,一掌打折他的手腕,将手枪夺到自己手中,随後“砰”地一枪结束了这名雇佣兵的性命。
韩渡的脚步顿时止住,他望着那名雇佣兵惊恐放大的瞳仁,意识到是自己的一句之差夺走了他的生命,不由手脚一阵发冷。
有逃窜的人在韩渡肩膀撞了一下,韩渡倒退两步,被赶过来的魏从峥抓住。魏从峥的眼神炽热无比:“韩渡,你果然还是在乎我。”
韩渡被他拽着往後厨跑,眼前的景象却还定格在那名雇佣兵最後的眼神:“你为什麽要杀他?”问出这个问题後,韩渡自嘲一笑。是他傻了,以魏从峥的性情,不反杀才需要理由。
魏从峥却答非所问:“後厨应该不能去了,还有别的出路吗?”
韩渡抿唇,四处看过去,然後,他就在二楼栏杆处看到了阿桑。
阿桑抓着栏杆,似乎被楼下的枪战吓住了,不断有人被枪火殃及,尸体越来越多。
韩渡招手呼喊她的名字:“阿桑,下来!”
阿桑注意到韩渡,脸色一喜,犹豫了一小会儿,随後用力点头。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阿桑身後,抱起阿桑的腿,将人翻转过栏杆,推麻袋一样倒头从二楼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