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妒心原来是嫉妒
一股青烟自莲花铜炉中袅袅升起,灯影摇曳间,御书房内高耸的漆木书架如同蛰伏的巨兽,在青石砖上投下森森的浓影。
内侍躬身退出,低垂着头,却在门缝将合未合之际,斗着胆子向里瞥了一眼:五尺长的紫檀书案泛着黑铁般的幽光,案前的云母屏风上,金箔点就的玄鸟振翅欲飞,与屏风後那人振颤不已的肩骨几欲重叠。
亓明帝将自己从苏临口中拔出,不等苏临咳嗽完,将人从地上拎起来,转个身摁在御案上,从苏临的肩胛一路摸到尾骨,像抚摸一只羽翼未丰的掌心雀。
苏临【省略】膝盖因为久跪还疼得厉害,每当双腿【省略】。
亓明帝的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砚台的手,沿着手腕往上,是一截藕似的胳膊,还想往上看,却被绛紫色官袍遮得严实,平白让人遗憾。
亓明帝向来不给自己留遗憾,一道裂帛声後,苏临的衣袍被他悍然撕开,苏临“啊”了一声,隐忍控诉道:“陛下,臣只有这一身了……”
亓明帝含着冷笑,用力向前:“你要为那刺客求情,都舍得献出身子,一身衣裳算什麽?”
苏临遂问道:“那陛下决意如何?”
亓明帝岔开话题,手指拈在苏临额头,那里有一道刚结痂的血痕:“苏韬那老匹夫砸的?怎麽不跟朕说?”
苏临知他虽赦免苏氏一脉,却日夜派人监看,自己头上这伤必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长辈教训晚辈,家家常有的事,哪里值得拿出来说。”苏临这样回道,企图小事化了。
“长辈教训晚辈可以,他一介白身,谁给他的胆子教训我大亓的永宁侯?”亓明帝却不吃他这套,厉然道,“朕看他是胆大包天,恨你阻挠那馀孽行刺!”
“陛下!”苏临从书案上爬起来,不顾衣裳凌乱,“咚”地一声再次跪下来,扣头就拜,“请陛下恕家父无状!”
“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饶你们苏氏几十号人性命,他们不感念皇恩便罢,难道还要骂你自甘下贱丶有辱门风?这样的族人,哪里值得你一再庇护?永宁侯,滚回你的侯府好好想想!”亓明帝甩袖道。
苏临早将这类话听出了茧子,无奈苦笑,拢了拢衣服领子,领命告退,刚走到殿门口,又听得身後帝王道:“你既不喜欢在御书房行事,朕已命观星阁选址建造绛梅宫,国师亲自卜算的良辰吉日,不日便可开工。往後你大可留宿宫中,省得宫里宫外来回行走。”
苏临眼皮一跳,垂首道:“谢陛下。”【省略】苏临按下自厌,闭了闭眼,快步跨出殿门。
绛梅宫落成那日,一道圣旨同时下来,命秦王遗孤魏熹将功抵过,奉诏戍边,即刻啓程。
当夜,凝春楼。
亓明帝一袭玄青暗纹锦袍,佩剑执扇踏入这片胭脂地,身後侍卫挡开正要上前的老鸨,他自己则只身一人目不斜视地上楼。
他推开一间厢房,丝竹声正呜呜咽咽丶有气无力。琴娘指在弦上,眼睛已经黏在永宁侯身上,但见那张清俊若神的脸上酡红一片,发髻歪斜,衣带尽开,一副不羁模样。三四个貌美花娘依偎在苏临身上,该摸的摸,该笑的笑。
亓明帝也笑了一笑,旋即用剑砍了一人,其他人尖叫着作鸟兽散。
苏临似睡非睡的眼睛终于睁开,平静地望着闯入的人:“何必如此?”
亓明帝笑意未收,俯身看着苏临,用扇子挑开他松垮的衣襟,“绛梅宫建成,朕在宫中等候你多时,听闻你却在这里喝花酒。”
“辛苦国师一番心血。”苏临道。
“国师辛苦,朕就不辛苦吗?”
“陛下日理万机,辛劳不在国师之下。”
亓明帝头向左微微一偏,嘴角衔着不明的笑:“你在怨朕?”那柄折扇从苏临的襟口来到了下巴尖,蓦然向上一提。
“臣何来的怨?”苏临被迫扬起头,不再能维持松脱的姿态,眼里有恼色一闪而过。
“你怨我将魏熹遣出京城,不许任何人送他。”
“他是只雄鹰,本就不该被困在京城。”苏临坦然道。
亓明帝嘴角挂起残忍的笑:“那就是你怨我砍了那刺客双腿,摘下他的眼睛,戳聋他的耳朵,逼他从天牢里像只死狗一样爬出去。”
苏临顿了顿,低声道:“乱臣贼子早已伏诛,这同党不思反省,还敢趁陛下行猎犯下诛九族的死罪,陛下能饶他一命,已是开恩。”
“苏临!”亓明帝叱道,“欺君也是死罪,你敢把这些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