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宅建在半山腰,山路平整得像条青色履带,两旁时不时有配枪的士兵站岗。
韩渡跟着田旭,将车停在一栋深褐色砖石外墙的宅子前,刚熄火,宅子侧旁的窄门便吱呀被人推开,一个戴着毡帽的中年人向他们走过来。
韩渡和田旭对视了一眼,迎了上去。
两个小时後。
中年人已经摘下那顶灰色毡帽,露出沟壑纵横的一张脸,他第三次走进会客厅,托着茶水壶往韩渡和田旭杯子里加水。
韩渡已经喝水喝得腹胀,却还是保持微笑:“谢谢。”
田旭听着茶水撞击杯沿的哗哗声,烦躁地抖了抖腿:“麻烦再通报一声,公司遇到点急事,我们要请示老大,今天见不到人,我们不会走。”
中年人道:“家主不会见你们。”
“我们要见的是沈照。”韩渡说。
“没有家主允许,谁也不能见二公子。”
“我们有急事。”
“二公子正在接受惩罚。”中年人冷冰冰地说。
“罚他什麽?”韩渡寒声道,“我以为只有未成年小孩才会因为做错事被家长关禁闭。”
中年人多看了韩渡一眼,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欠了欠身:“花园要修剪了,新来的花匠不懂事,我得在旁边守着,先失陪了。如果二位不想等了,可以自行离开。”
中年人刚走,田旭就忿忿不平地重重搁下茶杯:“欺人太甚。”
韩渡没有跟着发泄情绪。如果田旭的消息没有错,那就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沈威对沈照动了家法,还切断了外界跟沈照的联系,现在沈照究竟伤成什麽样丶有没有接受治疗,他们一概不清楚。
韩渡环顾这间充满了狩猎和征服气质的会客厅,墙上挂着绘有兵戈的古典画,几挺老式猎枪大摇大摆地陈列着,柜子上丶台面上摆了许多小物件,大多散发着原始而粗犷的气息,隐约可以从中窥见主人的性格。
他们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了晚上,女佣们从地窖里陆续出来活动,开始布置晚餐。
中年人又出现了,这回,他身後跟着两个年富力强的保镖。
“家主今天不见客,让我送二位离开。”
田旭将韩渡挡到身後,胸口一挺:“我们等了一天,现在饿了,就想跟老爷子一起吃顿饭。”
中年人见他这副不怕事的轴样,换了个说法:“家主今天心情不好,你们硬来只会触霉头,有什麽话改天再说。”
田旭正要接着说话,被韩渡扯了扯衣袖。韩渡走出来:“老爷子不想会客,我们也不强求,只是我们好歹等了一天,总要给个说法,沈照怎麽也是他儿子,到底做错了什麽事惹得老爷子动怒?知道了缘由,我们也好帮老爷子分忧。”
中年人静默地与韩渡对视,就在田旭又蠢蠢欲动时,他终于开口:“二公子办事不力,北疆在新城的开发项目被人狙了。”
韩渡听得皱眉,扭头看向田旭。
田旭苦笑一声,附耳告诉他:“有人恶意收购周边地块,截断了我们的整体规划,投资方那边也出了点问题。”
韩渡大约听懂了,目光转向中年人:“北疆集团的CEO,我记得是沈羁?”
中年人脸上浮现早已经准备好的冷笑:“年前已经由二公子接管了。”
年前,岂不就是梅园聚会那会儿?
韩渡快速地思考整合信息,说道:“项目既然出了事,把人关起来就能解决问题?”
“还有一件事,韩先生应该也是知情人。”
韩渡一愣,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姓。
对方的眼睛仿佛蛇的竖瞳:“韩先生,沈氏未来的继承人,绝不能跟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他刻意停顿,“尤其是您这样擅长搅弄风云的男人。”
突如其来的贬低,韩渡属实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微微擡了擡眉梢:“原来是因为我?”
韩渡不禁笑了一声:“那你们来针对我啊,惩罚沈照有什麽用?他是硬骨头,你们就是把他关死,他也不会听你们的。”
中年人观察着韩渡的表情,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进来,口中喊道:“葛叔!不好了,沈照那兔崽子——”话说到一半,那人冷不丁看到站在斌叔对面的田旭,声音顿时被卡在了喉咙里。
中年人面露不悦,厉目看过去。
韩渡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心中正计议着,耳旁一道难掩激动的呼声,他擡眼往楼上看,只见沈照不知何时已立在楼梯转角处,双眼正炽热地看着韩渡。他朝韩渡自信一笑,侧过身,手臂稳稳搀扶出一位拄着狮头手杖的老人。